绿无絮带了绾玥在如意居院门前落地,等她立稳,方慢慢松手,而掌间的不舍如藤蔓痴缠,扰乱他一向冷情的心湖。
“无絮,夜深了,快回去好好睡一觉,切莫再熬夜了,太伤身体,你若有个好歹,叫无愁怎么办呢?”绾玥语中夹了浓浓的关切,“人寿本就不长,能做多少事且尽力罢了,无絮,夜晚是安寝的时光,白日事,就枕毕,珍重自己,好吗?”
绿无絮眸光一暖,被亲情冷透的心肠渐渐解冻,冰面拂上一丝浅笑:”自母亲故去,我已很久没有安心睡过觉了,时刻警觉,令我的确有些疲惫。但来到秋家以后,我一直睡得很香,也知熬夜不好,习以为常,一时难改。”
绾玥心底酸涩,高贵的身份并不一定给人平稳安逸的处境,她虽不曾经历那种煎熬的心程,但敏感的情丝令她感同身受,伤感浮上眼中,不知如何安慰。
绿无絮眸底漾过柔韵,伸手轻轻抚在她的纤肩,温软如春风:“绾玥,我听你的,白日事,就枕毕,我会调整好的,如今与摄政王达成盟约,一切安好,你莫担心!”
绾玥眸中盈了一泓笑意,推了他道:“既如此,我也心安了!快回去歇着,明儿你还要陪洛绝去衙门处理事务呢!”
绿无絮点点头,转身离去。
绾玥也翩然回院,一眼瞅到茕茕孑立在中庭的浣尘,正待唤她,墙外传来熟悉的篪声,音律凄怆,缠绵悱恻,动人心魂,正是浣尘时常吹的曲子《夜殇》。
篪音本悲,而他吹来,深厚庄重之余,将人轻易带入他的苦境中去,一时竟难以挣脱痛楚的折磨。
绾玥惊了惊,暗忖,难道西凤国来人寻浣尘了吗?是敌是友呢?
绾玥凝神细听了一会子,心有所悟,眼神折向浣尘,她处在芙蓉纱灯背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浣尘静默半晌,回身转步,显然置之不理。
绾玥轻声道:“浣尘,你要不要出去看一看?或许是故人呢?”
“故人?”浣尘喃喃,“五年过去,还剩谁记得我?”
“浣尘,墙外那人吹的是西凤国名曲《夜殇》,逍遥子列游记中有记载,西凤国公主夜璃无意太女之位,然而其她公主嫉恨她得宠,处心积虑害她性命,深爱她的驸马为保护她而亡,夜璃悲痛欲绝,后来她虽成为西凤国女皇,但她日夜思念驸马,谱了《夜殇》这首哀曲,流传至今。所以《夜殇》既是思情,也励人向上。”绾玥走近她身旁,眸光深幽,“浣尘,我不知你是何等身份,但我明白你绝非怯弱之辈!当年你重伤之际,手中依然抓紧红竹篪,而护你生命的软剑却置之一旁,可见这红竹篪对你来说是多么重要。你时常吹篪,或许舍得下某些东西,但绝不会忘记送你红竹篪的人。墙外那个人是不是他,只有你心中清楚,浣尘,他既来找你,你应该去见见他,别错过了珍贵的情意。”
浣尘摇摇头,唇齿间苦涩缕缕:“见了又能怎样?有些结局一旦定下,就永远无法改变,徒添烦恼罢了!你听,篪声渐远,他也离开了。”
“篪声是远去,但未停歇,他一直边走边吹曲,或许他是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来寻觅想见的人,难为他了。浣尘,千里之外它乡再逢是多么艰难,你何必自苦也苦他?”绾玥听着那执着不息的曲音,虽远却依旧萦绕耳旁,令人动容。
浣尘抿唇不语,眸中泪光点点,正在绾玥以为她想通之时,她却果断转身向寢居跑去,白衣翻袂,迅如鸟翼,恨不能找一地将自己急切隐藏起来的情态。
绾玥幽幽一叹,算了,随她心意吧,花开花败,顺其自然也好。
……
翌日一早饭毕,北唐洛绝和绿无絮去了衙门理事,绾玥带了浣雪来到东院竹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