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打断陆家三少爷陆氿手掌的那贼人,在放榜当天下午就被差役们在城中的赌场里找到了。
因着今科进士被人生生打断手掌的事情实属罕见,乃是大燕开国里的头一例。皇帝龙颜大怒,便破例命了大理寺同顺天府的官员一起细细审问。众官员审问良久,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对那泼皮用尽了各种刑罚。
那泼皮却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只一口咬死了说是陆氿曾得罪于他,因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别的便再也问不出来了。最后只能把他关在大牢里,等待秋后问斩。
事已至此,又有皇恩在上。陆家便只能咬牙吃了这哑巴亏,暗恨苍天无眼。
如今那芙蓉玉竟然登门说是有人指使那泼皮做事,更知晓那人姓名,不由使陆府众人皆惊。
因着陆御史上朝不在府中,陆衡、陆枂两人去了翰林苑。陆祯、陆旗两个又年少不顶事儿,陆夫人虽是女眷,但作为女主人,少不得也请了他进来细说。
陆府前厅里。
陆夫人面色沉沉,挥手让明珠明月两个丫鬟退下。
“你是说,是年丰巷的周校理找了那泼皮,将我儿的手打断了?”
她紧盯着芙蓉玉的眼睛,口中问道。
那芙蓉玉今日戴着束发银冠,勒着双龙出海抹额,穿着白蟒箭袖,围着攒珠银带,长得面若白玉,目如点漆,坐在厅中如芝兰玉树。
“回夫人,正是周均那老贼。”
他眸色深深,里面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
“放肆,你这戏子竟敢满口胡言!”
陆夫人啪的一声将手中茶盏砸在桌上,顿时茶水四下飞溅,微微浸湿了她的衣袖。
“周校理素来为人清正,是朝野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做官三十二载两袖清风。你竟敢为了一己私欲诬陷于他,拿我们陆府当做枪使?”
陆夫人顾不得衣袖微湿,咬着牙将话一字一字从齿缝里磨出,显然是气的不轻。
那芙蓉玉却没有被陆夫人的模样吓住,只抬眸看向她,嘴角缓缓的绽开了一个略带悲伤的笑。
“若夫人不信,奴下也实在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口中又轻轻道:“只可惜贵府的三少爷,陆御史的儿子、春闱甲榜一十三名的进士。如今白白断了一只手,葬送了似锦的前程。”
陆夫人微微怔了一怔,没有再说话。
前厅里顿时陷入了沉寂,只听到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半晌,空荡荡的厅内传来陆夫人有些低低的声音。
“你可知晓,你刚刚说的话代表了什么?”
芙蓉玉垂下眼眸,嘴角含了一丝悲伤的笑。
“奴下是自然知道的。”
“若是假的也就罢了。”陆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手微微颤抖的将刚刚撒了一半的茶盏拿起。
“若你说的是真的,这京城里可就要掀起大风浪了。”
她饮了一口里面的茶水,已然凉透。
“那就看御史大人和夫人,愿不愿意为庶出的儿子讨一个公道了。”
芙蓉玉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轻轻的说道。
陆夫人将手中的茶盏缓缓放在桌上,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