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应着,心道这才是蒋南城的风格。只考虑自己的需要,从不考虑别人是否方便。
到了医院,林默想他好歹也算蒋元的“前婶婶”,空手去看病人不合适,又到水果店买了个果篮。
自林默打来电话,蒋南城已经放弃给蒋元念那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叔侄俩大眼瞪小眼。
林默推门进去,蒋元看到他,如同见了救星,几乎脱口而出要叫“烦人精”。
但林默对他挺好的,这么叫多不礼貌。
蒋元转着眼珠看蒋南城,不知道该叫林默什么好。
好在林默并不在意,把果篮放到柜子上,主动道:“小元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蒋元撇撇嘴,刚要说疼,看到蒋南城的脸色后,疼字在舌尖打了个转:“不疼。”
林默:“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不疼,小元受苦了。”
蒋元小脑袋一昂,声音比刚才大了点:“小叔说我是男子汉,不怕疼。”
蒋南城心里一动。
他的确跟蒋元说过他是个男子汉。第一次是在得知兄嫂出事后,他对懵懵懂懂的蒋元说他是个男子汉,不能哭。结果在葬礼上,蒋元抱着父母的照片,就真的没哭。
两天后的某个晚上,他不放心蒋元,半夜想去看小孩睡得这么样,才听到蒋元压低的哭声。
隔着一扇门,那么低,那么脆弱,一声一声像是砸在他的心上。
之后,蒋元生病了或是半夜打雷害怕了,他总会对他说,他是个男子汉。
男子汉不能怕。
他不善和孩子相处,束手束脚,又总想为了早逝的兄嫂,把蒋元培养成材,所以才会严厉过多,温情不足。
蒋南城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蒋元在他的看护下出事,他觉得愧对兄嫂。
他站起来对林默道:“我出去一趟。”
“哦。”林默在蒋南城的位置上坐下,识相地没有问他要去哪儿。
蒋元见蒋南城走了,来了精神,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林默买的水果。林默问:“想吃?”
“嗯嗯。”蒋元猛地点头,“我想吃火龙果。”
家里的营养师觉得火龙果多籽,伤胃不易消化,蒋南城就不让他吃。
林默把火龙果的皮儿剥了,用水果刀切成小块,插上牙签才递给蒋元。
刚吃了几块,蒋元的嘴角和牙齿就染上了一圈紫红色。
他浑然不觉,吃得开心,还没忘了林默:“给你,你也吃。”
林默笑着在他头上揉了两下。
医生来查房,见到林默时愣了一下:“您是?”
林默站起来:“我是小元叔叔的朋友。”
年轻医生热情地和林默握手,替蒋元检查时,目光也时不时落在林默身上。蒋元眨了眨眼,没说话。
等医生离开,蒋元才迫不及待问:“你为什么说是我小叔的朋友?”
难道不是夫夫吗?
林默没回答,用牙签挑了块火龙果递给蒋元。他本以为蒋元会拿过牙签自己吃,谁知蒋元就着他的手直接一口吃了。
林默动作一顿,抿唇笑了笑,又叉起一块送到蒋元嘴边。
蒋元小米牙细细咀嚼着,朝病房门口看,确认蒋南城不在才小声问:“你真的和我小叔离婚了?”
林默看了他一眼:“快了。”
离婚协议都签了,还差最后一步。蒋元迟早会知道。
“为什么啊?”蒋元不理解了,“你不是很爱很爱我小叔吗?爱到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吗?”
林默一下被噎住,瞪着蒋元:“谁跟你说的?”
“你自己啊。”蒋元道,“说过好多好多好多遍。”
说到他小叔都烦了还在说。所以他才觉得林默是个烦人精。
林默无言。
没想到他以前这么直球。
“说啊。”蒋元见他不说话,催促,“你为什么要和我小叔离婚?”
林默想拿“大人的话小孩别操心”这样的万能回答应付过去,但蒋元的眼神似乎在说别想敷衍了事。
蒋元有时候表现得像个小孩,有时候又有超乎年龄的成熟。
林默叹了口气:“是,我是爱你小叔,但你小叔并不爱我。强扭的瓜不甜。”
他又趁机教育蒋元:“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爱情这种东西是强迫不来的。你喜欢一个人,而对方恰好也喜欢你,这样的事可遇不可求。千万不能借着爱的名义去强迫对方做不愿做的事,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虽然他是穿书来的,但并不赞同“林默”强迫蒋南城的做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蒋南城也是受害者。
想到这里,林默是真心对蒋南城感到抱歉:“我年纪轻,不懂这些,做错了事,伤害了你小叔,觉得很后悔,所以想趁一切都还能挽回的时候弥补错误。”
所以即便不是为了保命,他大概率也是要和蒋南城离婚的。
蒋元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起初还能听懂林默的话,后来就不太明白了。
情情爱爱,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好复杂。
林默摸了摸他的脸:“快吃吧,免得你小叔回来看到揍你屁股。”
“我小时候他就揍过我。”蒋元吐吐舌头,又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
会揍屁股的蒋南城此刻就站在病房外,听了林默的话,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