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许以瑶参加酒会的西服送来了,总裁办有专门的属于他们的休息室,许以瑶进去换的时候,蒋恕就站在门边跟他说着话。
“瑶瑶,你真的想好了?”
“荣总,可能不是一个最优选。”
“唉,哥也特别能理解你,荣总这样的男人,谁看谁不上头,但上头是一回事,真刀真枪上的还是不太行。”
“就我知道的,荣总的知己,就有六七个,你见到的方澄,在荣总那里连号都排不上。”
“不过你要是真的想好了,我也支持你,毕竟碰见个喜欢的人不容易。”
听着蒋恕在门外碎碎念,许以瑶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荣胥很难追,而且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可是他许以瑶,就没怕过什么东西。
换好了衣服,许以瑶拉开门,蒋恕靠在墙上,抬起眼,微微愣了一下。
印象里,许以瑶好像总是十六七岁穿着白衬衫干干净净一脸青涩和少年感的模样,一开始拿到西装的时候,蒋恕还担心许以瑶穿会有违和感。
今晚的酒会是商务性质,着装自然也严谨严肃,蒋恕还以为会看见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的场景。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
西装是黑色的,面料光滑,袖口一枚深蓝色的水晶袖扣。许以瑶年纪小,长得好,即使是黑色的西装,他穿着也半点不显沉闷,反而有一种年轻的活跃感。
内里的衬衫扣到了最上,他低头打着领带,头发乱了点儿,看着让人觉得心里软。
“哥你去吗?”许以瑶手指缠绕着领带,很快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结出来。
“去啊,”蒋恕说,“哦对了,我给你发一个文件,是今晚参加酒会的人员名单以及他们背后的故事,你看看,到时候荣总可能需要你的提醒。”
荣胥的人,不管是在什么场合,都是被众星捧月的,而越是高阶层的人,就越看重礼节,像电视剧里眼睛长头顶拽得二五八万的总裁反而不多,大家都戴着一张假面具,除非必要,否则是不会揭下来的。
但荣胥怎么会把那些人都放在心上,记住他们,是助理和秘书的事情。
人员名单足足有二十几页,除了受邀参加的主要人员,还有他们携带的男伴女伴,许以瑶完全记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了。
蒋恕还是下午那套衣服,他是荣胥的助理,又是蒋家的长子,在圈里早就是人人都认识,他没那么多讲究。
蒋恕进荣胥办公室取了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出来,看见许以瑶,说道:“荣总让你进去。”
许以瑶打了个哈欠,理了理衣服,才去敲荣胥办公室的门。
夏天的下午,天色依旧明亮,橙色的薄纱一样的晚霞罩在城市上空。
落地窗的窗帘拉了一半,于是办公室有一半的空间都被遮挡显得昏暗,荣胥正在扣衬衣扣子,领带搭在沙发扶手上。
男人的肩颈线在许以瑶视线里一晃而过,有力、健康、流畅。
看见许以瑶进来,荣胥转过身,上下打量了许以瑶几眼,取过一边的领带拿在手里,“挺合适的。”
许以瑶望着荣胥,顿了顿,几步跑过去,从荣胥手里接过领带,踮着脚绕过荣胥的脖子。
“谁教你的?”
“什么?”许以瑶仰头看着荣胥,对方的压迫力不是说说而已,平时保持着距离,加上荣胥看起来斯文内敛,甚至称得上是温柔,所以会让人产生他没有任何攻击力、造成一种温和的假象。
可当许以瑶以这样近的距离站在对方面前的时候,他才切实感受到,蒋恕说的,荣总没那么良善。
对方肩膀宽阔,衬衣穿在他身上,没有任何的紧绷感,稍微宽松,但仍能窥见对方衣料底下形状极为漂亮的肌肉。
许以瑶竟然觉得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口水,调整了一下声音,说道:“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呀。”
“嗯,”荣胥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他双手垂在身侧,低头只能看见许以瑶小巧秀气的鼻尖,像蝴蝶羽翅一样扇动的睫毛,“电视剧里还说了什么?”
电视剧的秘书,可不止只打领带。
电视剧里还□□呢。
许以瑶心里小声说,但是表情茫然无辜,“没有了啊,就是说,老板的事就是秘书的事,老板吃饭我洗碗老板睡觉我铺床。”
荣胥笑着,“不用你做这些,洗碗铺床都有阿姨,你做好你的工作。”
许以瑶停下了动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荣胥说的不用做包不包括打领带这件事情。
“领带还是继续打吧。”荣胥抬手,有点用力地揉了揉许以瑶的头发。
手底下的触感软得不像话,手感意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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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商务酒会不仅要求了商界各家主事,还有几家有名的新闻记者也到了场。
没什么主要的事,就是让江城的企业联络联络感情,这样的酒会,很容易达成促进某些合作,表面上是酒会,实际上还是在谈生意。
许以瑶一下车,就被闪光灯扎到了眼睛。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舅舅有时候会参加这种类型的酒会会戴个墨镜出门,虽然舅妈会骂他装模作样,舅舅仍旧固执地带着。
记者并不多,能受邀来参加这次酒会的记者就不是他们媒体圈里的普通人,不会像那些娱乐媒体一样狂按快门键,恨不得把被拍的人直接拍瞎。
许以瑶伸手挡在车门上方,避免荣胥撞到头,从副驾驶下来的蒋恕将许以瑶拉开,自己上了,“一边玩去。”
许以瑶看着就不是干这种事的人,他下车的时候,记者怼着他的脸拍,以为是哪家小公子。
荣胥下了车,浅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许以瑶连忙跟上。
中途又被一个记者拍了几张。
进了大门就是会场,会场内安静了许多,侍应生托着香槟红酒在会场转圈,会场上方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璀璨夺目,将整个会场招摇得明亮刺眼。
空气中飘散着酒香,淡淡的甜品的香气,还有不刺鼻,味道清淡却很有存在感的各种香水。
荣胥一进来,自然就吸引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江城企业家很多,但是年纪轻轻,在行业里,三十五岁,已经算是非常非常非常年轻了,这样的年纪,手底下的每个产业在市场都赫赫有名,而总部的电子与程序开发的几个app,现已经是网络上十分热门的软件,不管是休闲,或者是娱乐,没有他做不到的。
这样的人,是十分可怕的,他有着十分灵敏的市场商业嗅觉,往往能抢在所有人前面,分走最大的那块蛋糕,而后来的人,只能捡到一些对方不要的。
如果荣胥这个人,因为有了这般成就而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那也算是一个致命缺点,那他这商业帝国也没办法稳固。
可偏偏荣胥性格斯文内敛,待人文雅客气,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毛病。
但找不出毛病,才是最恐怖的,江城在荣胥手里吃瘪的人不计其数,杀人不见血,他是头名。
许以瑶跟在他的身后。
蒋恕让他记住受邀者们的名字,只是为了避免他自己突然忘记,那样,许以瑶可以顶上来,所以在蒋恕自己一个人没问题的时候,许以瑶只需要像个好看的娃娃,跟在荣胥后边就行。
“哎呀,荣总,咱们好几个月没见了吧?”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年龄将近五十,穿着白西装,身高目测一米七,挺着一个大肚子,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荣胥伸手跟对方碰了一下,微微一笑,“刘总的赛马场进行得顺利吗?”
“顺利!有了荣总的支持,怎么能不顺利?”刘大林表情夸张,他视线落在了蒋恕脸上,表情故意变得很严肃,“蒋家小子,还没回去帮你爸的忙呢?”
蒋恕也很淡定,“我能力还不够,想跟着荣总都学一些。”
刘大林哈哈大笑,“你爸还是会打算盘,把儿子送给荣总当特助,谁不知道,跟着荣总一年,抵得上自己干十年。”
不光光是跟着荣胥能学到的东西,还有通过荣胥接触的资源和人脉,那都是很多人踮着脚都够不到的。
蒋恕只是笑,他是晚辈,附和就行。
刘大林没有久留,拉着自己女伴在人群中穿梭,跟谁都能说上两句。
“他是刘大林?”许以瑶凑到蒋恕耳边,小声问道。
“嗯,”蒋恕点头,“奸商一个。”
“无商不奸嘛,”许以瑶说道,“他带的那个女伴,是不是就是他那个小三和他前夫的女儿?”
蒋恕有些意外地看着许以瑶,“记性不错嘛,这都记得住。”
许以瑶腼腆一笑,“这种八卦最好记。”
“别看刘大林笑呵呵大咧咧,他在商界名声可不怎么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手段都使,”蒋恕语气有些轻蔑,“他那个小三,也不简单,在刘大林对她失去兴趣以后,她就把自己女儿送给了刘大林。”
这......这事情那文件上可没写。
“蒋恕,”荣胥突然出声,吓了后面两个八卦的人一大跳,“做什么事情都是靠利益驱动的,在不违背道德不违反法律的情况下,谁能去指摘他?”
蒋恕低下头,默不作声。
“你的道德底线太高,看不顺眼的事情太多,”荣胥声音轻飘飘的,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手里的红酒上,“做生意的人,哪有那么多不可为?”
过了很久,蒋恕“嗯”了一声。
许以瑶在心里心疼蒋恕,蒋恕跟蒋函不一样,蒋恕善良心软,蒋函就是个混世魔王,蒋叔叔将蒋恕交到荣胥手里,想必就是想改改他的性子。
做生意的人,特别是做到他们这个地步的,最忌讳心慈手软。
就如同荣胥所说的,在不违背道德不违反法律的情况下,哪有那么多不可为,相当救世主,就别来做生意。
“你也记着。”
许以瑶听见荣胥又说。
对方扭头看着自己,眼神淡淡的。
“我啊?”许以瑶指了指自己,“我知道,我觉得三叔你说得对。”
荣胥收回视线,将红酒杯随手放到了一名侍应生的托盘里,“你们自己玩会儿。”
他没说要去干什么,只是不需要蒋恕和许以瑶再跟着了。
许以瑶有些着急,他怎么能不跟着呢?他要跟荣胥独处好方便干柴烈火啊!
“别看了,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耳边传来蒋恕凉悠悠的声音。
许以瑶摸了摸嘴角,“是吗?或许我已经爱三叔爱得无法自拔了吧。”
“小屁孩懂什么爱不爱的。”蒋恕笑了一声,转身往大厅一旁的几张沙发过去,荣胥不在,他也懒得跟这些人虚与委蛇。
许以瑶跟在他身后。
蒋恕头都没回,就知道许以瑶跟在自己后面,“跟着我做什么?不去找你三叔?”
许以瑶也坐下来,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不着急。”
“哥,”过了会儿,许以瑶开口,“你不想当继承人,为什么蒋叔叔还非要你当?”
“我几时说我不想了?”蒋恕扭头看着许以瑶,反问道。
许以瑶眨了两下眼睛,眼神单纯无辜。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蒋家相当于许以瑶半个家,他一半的童年是在舅舅家过的,另外一半就是在蒋家过的。
蒋恕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也不争强好胜,脾气也好,人缘也好,许以瑶那时候以为蒋恕大学会去读美术学院之类的,结果对方选了金融,而那个颇具头脑一身心眼的蒋函,却跑去学了兽医。
“算了,”蒋恕看着金灿灿耀眼,每块地砖都显得奢靡,“你还小,人哪有那么多我想我要,只有我必须和我只能。”
许以瑶语重心长,“可是我想睡三叔啊。”
“......”蒋恕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抬手就给了许以瑶后脑勺一下,“是不是蒋函教你的?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这话以后别说了,要说也得注意别让荣总知道了。”
蒋恕现在看着许以瑶笑嘻嘻的脸,有些无奈,要是荣胥知道自己新招的秘书整天想着泡他睡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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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秘书呢?怎么没带来?”沙奇伸长脖子往外看,边看还没忘伸手去牌桌上摸麻将。
他这一张口,其他几个人也好奇起来了,不止是好奇,还要激动和吃瓜的。
“荣哥,咋,听老沙这话,您吃起窝边草来了”坐在沙奇对面的男人穿着紫色的运动连帽衫,笑的时候还有一颗虎牙。
荣胥挽着衣袖,西装搭在椅背上,伸手出了一张牌,笑道,“听他说。”
“怎么就是听我说了?”沙奇不服气,“顺子你是不知道哦,荣哥让他那个新来的秘书,去敲打他公司旗下的艺人。”
“谁?”
“方澄啊,还能有谁?”
蒋顺点点头,“那是得敲打敲打。”
“我说的是该不该敲打吗?”沙奇从桌子底下踹了蒋顺一脚,蒋顺跟脚底长了眼睛似的飞快躲开,“方澄说荣哥羞辱他,找一个小屁孩儿来放狠话。”
蒋顺嗤笑一声,“他也配荣哥去羞辱他?”
发现蒋顺一直没有抓到重点的沙奇:“......”
“那小孩儿,多小?”而在荣胥对面的唐秋双一直没说话,一说话,就是重点。
沙奇很激动,“21!22都还不到!”
唐秋双拿着麻将,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打了出去,“那确实还是小孩儿。”
对比他们这里的这几个没事只能打麻将的“老年人”来说,二十来岁,真的跟小孩子差不多。
“长得很好看?”唐秋双又问,一问一个重点。
“好......”沙奇正要说好看,被荣胥睨了一眼,“你见过?”
沙奇跟被掐住脖子的公鸭子似的,缩了缩脖子,“我没见过,我这不还问了荣哥你为什么没把他带着。”
“胡了,”荣胥将牌推倒,嘴角带着隐隐的笑,但是绝对不是因为赢了牌,他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不是好看,是漂亮。”
沙奇愣住,他可听见荣哥夸过谁漂亮,还是一个小男生,娱乐圈那么多花花草草,能得到荣哥一句“还行”都是荣幸了,怎么到了这个小秘书这里,就是“不是好看,是漂亮了呢!”。
他倒想看看,有多好看!
沙奇越发好奇了!
“不是不带给你看,”荣胥淡淡地说道,“他是蒋恕弟弟的发小,李定成的外甥,他妈妈是李文然。”
沙奇愣了一下,“李定成我知道,开全国连锁酒店那个,李文然又是谁?”
“一个大学老师,”唐秋双说,“十五年前,一家火锅店突发煤气罐爆炸,李文然正和自己的学生刚好在那家火锅店聚餐,李文然为了救自己的学生,自己被压在了倒下的墙壁下,她丈夫是消防员,也是在那场爆炸事件中殉职的。”
沙奇彻底愣住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还这么清楚?”
唐秋双看向荣胥,“这个问题,你就需要问问你荣哥了。”
沙奇还是没明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