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胡雨芝一旦不分昼夜地忙碌起来,任佳总会有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可这一次,她竟然觉得庆幸——由于忙碌,尽管周四已经如期来临,妈妈仍然没问起她的月考成绩。
周五早晨,任佳坐在公交车上翻看着手里的单词书时,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张匿名纸条。
她忽然觉得实在是讽刺,有人怀疑她的分数有水分,笃定她配不上当前的名次,而与此同时,也有人确信她会拿第一,甚至还能轻松甩开第二名老远一截。
无端的恶意揣测和过高的殷切期盼杂糅在一起,使得任佳的憋屈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尽管,这次月考她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她却仍然透不过气来。
而任佳没有想到的是,更糟糕的事情其实才刚刚发生——第一次,她有了这样的体会,谣言这种东西,一旦冒出一点影子,就会顷刻间传播开来。
在学校里的前三节课,任佳按部就班地听课、订正错题,偶尔从课桌上抬起头,总能察觉到几道离奇的目光,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可等到第三节课结束,当裴书意突然看向她,说出时间会证明一切时,任佳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绪了。
她来到前海一中一月有余,好不容易对这个地方建立起了一点实实在在的归属感,却在这一刻,在裴书意若有若无的同情目光中、在其余人时不时投来的复杂一瞥里,像风中之沙般荡然无存。
原来任佳被徐原丽找去谈话的事情早传开了,而且流传的版本比她想象中还要离谱得多——徐原丽需要她作出解释的两件事情已被混为一谈:任佳确实作弊了,她在英语考场上用手机查过答案。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裴书意看出她的失落,再次宽慰起了她,“如果你能连续三次保持这样的水平,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那此时此刻呢?”任佳想都不想就问出了口,“裴书意,就现在,你相信那些话吗?”
*
裴书意没有立即给出回答。
任佳不想自取其辱,立刻胡乱翻开了桌上的书本,几秒钟过后,终于,裴书意说了句我相信你,可任佳听见这四个字,心里却已经没了任何波动。
是啊。
她一个刚来时连课文都读得磕磕绊绊的人,英语分数居然比九班一半的人还要高,这本就值得怀疑不是吗?
任佳开始努力说服起了自己,也许裴书意才是对的,时间会给出最好的回答,一边想着,她却情不自禁地望向了陈岩。
而出乎任佳意料的是,陈岩也正看着她。
陈岩眉毛紧拧着,仍是那副一言不发生着闷气的样子,仿若对班里的实时风声一点察觉都没有。
任佳忽然很想知道,如果陈岩知道了这件事,他又会怎么看自己?
毫无预兆的,陈岩忽然起了身,任佳一愣,几乎以为他要来找她,而与此同时,叮一声,上课铃响了,徐原丽拿着化学试卷,阴沉着脸走进了教室。
陈岩瞥了徐原丽一眼,犹豫几秒后,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
这节课是徐原丽的化学课,化学是任佳最擅长的科目之一,可不知为何,此刻,她翻开早已翻过无数次的习题集,竟然觉得那一行行化学公式实在是面目可憎。
四十五分钟后,上午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了,一等到徐原丽说出下课两字,任佳就合上了手里的书,匆匆跑向了食堂。
这顿饭任佳吃了很久很久,久到到热闹的大厅再度变得空旷、久到食堂里的饭香味渐渐被冷饭冷菜发腻的油水味所取代,她还仍然坐在角落里的餐桌上,费劲扒拉着碗里的菜。
“任佳。”
于是,伴随着瓷碗磕到桌子的清脆响声,当何思凝忽然出现在她眼前时,任佳着实没反应过来。
何思凝直接坐到了任佳对面。
“谢谢你。”何思凝忽然说。
“啊?什么?”
“那天的伞。”
“哦——”任佳低下头,闷闷应了一声。
她总有种预感,何思凝要说的不是这个。
果然,几秒钟过后,何思凝再度开了口。
“我知道你没有作弊。”
任佳猛然抬起了头。
“你知道九班是淘汰制的吗?”何思凝继续说了下去,没给任佳一点思考的时间。
任佳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因为市里教育局不允许。”何思凝又道,“所以学校没有大张旗鼓地称九班为尖子班,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我们班的学生就是全校最拔尖的那一批,所有资源都在向九班倾斜——班级人数最少,固定四十个人,拨过来的老师也毋庸置疑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