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自己打一开始就说出了这三个字,而且,在她们以往的每一次争吵中,她都是最终道歉的那一个。
任佳又觉得那一日的响亮耳光再度落在了脸上,半边脸都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痛。
她早就知道,胡雨芝才没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对呢,她只是认为自己是个大人,所以理所当然应该宽容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一边想着,任佳气冲冲地向外跑去,大门一开,她就看见了那辆红色的单车。
绿色映衬下,它红得就像燃烧的火焰。
梆一声,对面的门也开了,陈岩耳朵上挂着俩耳机,一边套着校服外套一边往外走。看见对面的任佳后,他脚步先是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单车,低头认真开起了锁。
咔嚓一声,锁被打开,车锁被陈岩随手扔在了窗户外侧的水泥台面上,他回头瞥了眼任佳,略一颔首就表示自己打过招呼了,紧接着,陈岩一步蹬上车,风一般驶离了小巷。
*
他今天似乎兴致不高。
任佳看着逐渐小成了一个点的红色轮廓,情绪不可避免地坠向了更加幽深的谷底。
经过一楼多媒体教室时,任佳果然看见了早早赶往学校的陈岩,这一次,陈岩没有站在走廊上,而是直接坐在了教室里。
他坐在童念念身后的位置,安静地和她一起听起了年代久远的录播课。
任佳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楼上走,到达九班教室后,忽然觉得多媒体教室里那个温温柔柔讲着录播课的女老师她似乎在哪儿见过,可是具体是在哪里却又想不起来,再一抬头,就看见了一点儿也不想看见的周一课表,黑板上的端秀字迹再次提醒着她——今天上午有两节化学课,与此同时,英语课还得等到明天。
稀奇古怪的事就这么发生了,任佳最擅长的科目是化学,最不擅长的科目仍是英语,可她现在一看见化学二字、一想起徐原丽镜片下没有情绪的眼睛就觉得有些害怕,相反,对姜悦的英语课反而充满了期待。
任佳总有种预感,假若姜悦听说了她在英语考场上用手机做弊的传言,也一定会和陈岩一样,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只有姜悦知道她付出了多少,过去的一个月里,她除了一边下笨功夫一边向裴书意讨教之外,还去找姜悦拿到了前海一中高一一整年和高二上学期的所有月考试卷——下晚自习后的所有时间她都在专攻英语,甚至,因为清楚自己基础薄弱,她还结合试卷,把高一的课本知识又巩固了一遍。
“早上好。”
就在任佳胡思乱想之际,裴书意到达教室,笑着和任佳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任佳看向裴书意,立刻就被吓了一跳。
裴书意很憔悴,两个黑眼眶拉得老低,和平日里那副带着淡淡笑意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显然失眠好几天了。
“你怎么了?”任佳忙问。
“没事。”裴书意笑了笑,“感冒了,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只要吃几天药就能好。”
一边说着,裴书意还哑着嗓子咳了几声。
任佳有些放心不下,还要再问,裴书意已经从课桌里拿出了语文书,低头预习起了文言文。
这就是不愿多说的意思,任佳清楚这点,只好也自顾自看起了书。
身旁陆陆续续有人来了,各科课代表开始收作业,任佳壮着胆子,喊了声交作业了,大家这才纷纷把试卷放在了她桌上。
只是,与上一周不同,有几个人交作业时直直盯着任佳,眼里的不屑分外明显,任佳回忆着上周五那几声突兀的嘘声,立刻就把那声音和面前的几张脸联系在了一起。
这俩人她都没怎么说过话,一个是袁安,他就坐在自己前面,是九班少见的几个爱玩的学生之一,下课后经常叫陈岩去打球,还总爱和女生们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但他又不像陈岩那样全然随心所欲,自从上次考差被徐原丽当众批评后,他就明显低沉了好一阵子,另一个则是角落里的黄正奇,他性格沉郁,相对于袁安要安静得多,对她的偏见似乎也要深上许多。
任佳桌上的作业再度高高堆起,又只差一张了,还是陈岩。
而陈岩仍然没有出现在教室。
不过这周一本来就没有英语课,作业的事情相对而言没有那么着急,任佳回头预备集中精神念读课文,叮一声,自习的铃声响了,姜悦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姜老师?”
“不是语文早自习吗?”
“袁老师请假啦?”
不少学生发出了疑问。
“没有,没请假。”姜悦说话间还有些气喘,简短解释道,“换自习了。”
在九班,突然换课并不常见,有少数几个好奇的学生还要再问,姜悦已经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道:“纸笔拿出来,听写单词,100个。”
“100个?平常不都只有20个?”
“我没听错吧!??”
教室里顿时嚎叫出声,学生们你看我来我看你,纷纷交换起了惆怅的眼神。
姜悦不理会众人的哀嚎,她看向任佳,干脆利落地敲了敲黑板:“课代表,你上黑板来听写。”
英语老师的语气有些严肃,抱怨声戛然而止,反而变成了几声尾音拖长的起哄,袁安甚至短促地笑了一声,笑里还透着兴奋,就好像姜悦此举的含义他再了解不过了——毫无疑问,这就是老师对作弊学生的警示。
任佳缓缓起身,因袁安那声意味清晰的冷笑而陷入无言。
姜悦却踩着高跟鞋走到了任佳身旁。
“任佳,你去黑板上示范一下。”
示范?
任佳惊讶地抬起了头,与此同时,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陈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