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秀连忙道:“娘娘折煞奴婢了,只是皇上那边怎么办?贵妃娘娘若是借着皇上如今失忆,巧言骗得他的宠爱,那皇上以后恐怕就真的不会纳妃了。”
太后摇首,道:“璟儿自小是个拧脾气,有些事情你说多了,反而惹得他烦厌,你若任他去,说不得过阵子就想通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可是,天子真的能自己想通吗?
太后又忧心忡忡起来。
……
才入夜,碧梧宫里就上了灯,用过晚膳,花妩便倚在窗下的凉榻边,脱了鞋袜,手里捧着戏本子瞧,从雕花的轩窗看出去,廊下那棵玉兰树亭亭而立,暗香馥郁,随着清风穿堂而入,将门边的纱帘吹得飘忽不定。
大黄狗绒绒趴在榻下,正咬着花妩的鞋子玩,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晃去,擦过花妩的脚心,痒痒软软的。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狗子的大尾巴,手里拿着笔往戏本子上划拉,涂涂改改了一阵,才轻声哼唱起来:“谁想这牡丹花折入东君手,今日个分与章台路傍柳……”
女子的唱腔婉转,娓娓动听,随着夜风吹散开来,应和那玉兰花的香气,令人不由沉醉。
周璟一进门就听见这柔婉的戏腔,宫人正欲通报,他抬手拦住了,举步往里走去,顺着那声音穿过长廊,庭院,走过那株玉兰树,那声音清晰了许多:“见妾身精神比杏桃,相公如何共卯酉?”
周璟分开纱帘,踏入殿内,恰见月光泻落一地,银白如霜,女子双足赤|裸,亭亭立在那一方月色中,身披一袭妃色藤萝纹江绸春衫,臻首娥眉,兰指纤纤,如云的乌发沾染了细碎的微光,好似一匹落入星河的缎子,宛若月中聚雪,风情自显。
花妩瞧见他了,却没有停下,反而轻甩广袖,盈盈一笑,步伐轻巧地靠过来:“心事悠悠凭谁说?只除向金鼎焚龙麝,与你殷勤参拜遥天月,此意也无别。”
离得近了,她的眉眼愈发生动好看,灯下美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可入画,尤其是那双杏眼,盛着柔亮的波光,粼粼如水,仿佛含着无限的情意,要将人溺毙其中。
花妩的美,是一种显山露水的漂亮,她立在那儿,不必开口,便能成为所有人的目光焦点,张扬热烈。
她轻轻贴过来,菱唇噙着笑意,声音轻软地唱道:“枉了我情脉脉、恨绵绵,郎君呀!”
周璟眉心微动,呼吸间尽是馥郁冷香,怀中人仿佛也化作了这香气,顺着他的鼻端沁入肺腑,如投落了一粒种子,迅速生根发芽,将他的全部心神占为己有。
纤细的五指轻轻搭在他的襟口,被深色的布料衬得愈发素白,过了片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过来,将那玉指缓缓握住,花妩听见男人微沉的声音道:“这就是贵妃当初的媚上之技吗?”
闻言,花妩黛眉轻挑,心思微转,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登时轻笑起来,吟吟道:“皇上说笑了,这哪里能称为媚上呢?”
天子眼皮微垂,遮去了其中情绪,目光深如子夜,静静地望着怀中人,花妩便轻轻踮起脚,凑过去在他耳边悄声呢喃一句什么,夜风吹拂而过,很快便将那字眼吹得没了影子,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尾巴。
花妩眉眼微弯,笑意娇软:“如此才叫媚上呀。”
她一面说着,轻轻用力便挣脱了男人的手,纤细的指尖顺着那襟口滑下,落在他的腰间,搭在那玉扣上,将解欲解之际,花妩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侧头略略靠过去,她将耳朵轻贴在对方的心口处,认真而仔细地听着。
手指拨开玉扣,坠子落地,发出哒的轻响,伴随着清晰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
从缓渐至急,花妩蓦然笑起来,她就那么倚在帝王怀中,眼里含着盈盈笑意,眸光闪动,透着狡黠的意味,小声道:“臣妾是蓄意勾引,皇上是见色起意,这哪里是臣妾媚上呢?”
她说着,殷红的菱唇一张一合,在周璟的目光中无声地吐出四个字:这、是、合、奸——
一只手猛地捂住了那张嘴,制止她再说出任何惊心动魄的字眼,周璟低下头,紧紧地盯着她,双眸沉沉如深海,压着无数汹涌的浪涛,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阻碍。
花妩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她开心地笑起来,眸中晶亮,光芒微闪,好像一个恶作剧得逞了的孩子。
她微微撅起嘴,在那只手的掌心里亲了一口,发出叭的轻响,周璟像是被火炭烫到了一般,猛然松开了手,但是那柔软濡湿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如同烙在手心里。
花妩却不肯放过他,索性伸长胳膊,搂住男人的脖颈,凑在他耳边,语气亲昵地道:“皇上,天晚了,睡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