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崖的周老抠不是村里人,和李良爷孙一样,这老鬼也是洗沙手艺人,不过要请他洗沙可不便宜。像李良阿爷之前帮人洗沙,一开始就是吃吃喝喝,塞点烟酒,如果地头没出金子自然没后话,就算地头出了金子,能拿多少打发,也得看各人的心思。而周老抠可不一样,上门来就得给打发,按照地头大小,五块到二十块不等,等洗完沙,如果出了金子还得给他喜钱。
所以周边村子请周老抠的人不多,再加上如今李良爷俩都只要尾沙,找周老抠的就更少,不曾想杨云贵这回居然请了他来,看来杨云贵是觉得自己要发大财了。
周老抠今天是带着孙子来的,他们也是爷孙搭档,李良被杨云贵安排和周老抠一桌,就坐在对面,这老鬼眯楞着小眼瞅向李良,等李良坐下后,他道:“怎么?李汉民不来,你个小娃子是要单干的意思了?”
人说卖面粉见不得卖石灰的,同行是冤家,听着周老抠不善的口吻,李良晓得是周老抠记恨自己爷俩不要打发抢走太多生意,所以一句话刺回去:“稀奇!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和我阿爷早就分开干了,就你们半山崖之前还有人来请我洗沙呢。”
同村的都不请周老抠洗沙,反倒来请李良,这是事实,可正是这样的事实才打脸,周老抠一张脸憋得通红,恨声道:“要不是你爷俩搞鬼,哪可能这样!”
李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喝道:“周老抠,我敬着你是长辈本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但你想污我和我阿爷的名声,那绝对不行!你说清楚,什么叫搞鬼?”
这动静一下引来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除开这边桌上的,其他人都不晓得李良怎么和周老抠吵起来了。
周老抠站起身来,众目睽睽之下,有鼻子有眼的道:“洗沙是个手艺活,能洗出多少金来全靠一双手掌握,可你这洗沙却要了尾沙那岂不是说你们动动手脚,又可以从尾沙里再洗一遍?”
周老抠这话说的相当恶毒,而且的确说到点子上了,后世有不少洗沙人在上面动手脚,蒙骗那些根本不懂行的老板,轻则让老板坑一笔钱,重则可能让老板亏出血。
听到周老抠这般说,李良才想起上辈子这周边第一个提出要尾沙报酬的就是周老抠,时间应该是95年前后。这说明什么?这老鬼肯定晓得水银裹金的方法,只是苦于弄不到水银才没有一开始就提出这种报酬方式。
可眼下李良爷孙先提出来,在周老抠眼中,李良爷孙不仅抢了生意,还有门路搞到水银,这让他如何不眼红?
李良反应很快,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周老抠带了节奏,否则那真是黄泥巴掉裤裆说不清了,他冷笑道:“周老抠,你这话说的可是没底气,村子里但凡洗过沙的人,哪个不晓得你的手艺比不上我阿爷。
那按照你的意思,同一堆沙,我阿爷洗出来的金比你多,那就是你动了手脚?又或者说你拿了打发却不干正事,磨洋工敷衍了事?”
洗沙的手艺自然有高下之分,谁眼力强,手上的劲道掌握的更精微,能洗出来的金就一定更多这是事实,而村子里的人也都清楚,要说洗沙的手艺周老抠还真比不上李大爷,甚至不一定比得过现在的李良。
听到这话,周老抠一张脸胀的更红,张嘴就想反驳什么,可李良不给他机会,看了一眼众人道:“我今天把话放这,同一堆沙,我要是比周老抠洗出来的金少,尾沙我不要,另外的打发我也不要,就是这酒我也没脸吃。”
说完,李良迈开步子就往外走,杨云贵慌了登时追过来,在门口拉住李良,道:“良娃子莫生气,周老抠纯粹胡说八道,咱们一起长大的,我还能不信你?别生气了,走,回去喝酒,吃好喝好下午干活。”
杨乃文也走了过来,安抚道:“周老抠那人嘴上是个没把门的,你别和他计较,咱们才是同村知根知底的,叔信得过你。”
李良被两人拉着不情不愿的回了屋里,但没再和周老抠一桌,坐到了杨云贵这桌上,之后大家推杯换盏喝的好不热闹,但李良兴致不高,基本浅尝即止。
等吃过饭,杨云贵拉着大家往地头去,他家的河滩地就在村头,位置很好,正对着坡下,有将近五分的大小。杨云贵地里的阵势不小,东西两边全部挖开了,向下足有三四米,形成了两个十几米长的大坑。
杨云贵很兴奋,一到地头就顺着挖坑的斜坡溜到坑里,然后冲着李良喊道:“良娃子赶紧的,你说怎么整,咱们好甩开膀子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