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说到要紧处,越发没有遮拦,听得女孩子们目瞪口呆,粉面羞红。
袭人见势不妙,忙打断道:“呸。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污秽事情,你自个儿知道便是,横竖肉烂在锅里的,大老爷们儿也不曾吃亏。说与我们听做甚?难道我们是该听这个的?”
贾宝玉这才惊觉,忙住了口不说了,转又向几个丫鬟作揖赔不是,几个丫鬟哪里当得起主子这般,纷纷躲开了。
绮霰抽空向着茜雪偷笑道:“你听,这句横竖肉烂在锅里的,颇有深意。我们并不懂二爷在说什么,袭人却清楚得很呢。”
茜雪明知绮霰是在向自己示好,暗中讥讽袭人不知廉耻爬男主子床的事情,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略微一点头,转头却向晴雯暗暗说道:“袭人这番话,虽细想起来,有不妥之处,但身为大丫鬟,正该如她这般直言阻止,免得辱了年轻主子的体面。袭人于这些道理上拿捏得甚好。”她向来行事公允,光明磊落,虽然袭人曾经暗算过她,害她差点被逐出贾家,但是一事归一事,她也不会否认袭人的长处。
晴雯深以为然。她虽看不惯袭人贪慕富贵、狐媚爬床,却也由衷承认,贾府里这么多丫鬟,难得似有袭人这般,服侍宝玉里里外外都如此周到的。若是袭人能一直这样体贴周到,不去打压排挤其他丫鬟,也不背叛贾母去投靠王夫人,想来将来大观园怡红院中必定和和美美,群芳不至流离,姹紫嫣红簇拥着贾宝玉,那该有多好……
“对了,晨起时你说让晴雯去寻胭脂,晴雯已经应承下来了。因她一个孤身一人,茜雪不放心,说也要一起去呢。”袭人冷不丁大声向贾宝玉道,语笑嫣然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晴雯正在漫无边际乱想,听见自己名字这才回神,细细回味着袭人的话,心中平添了几分失望落寞之意,紧接着,性子里那股不肯轻易服输的倔强升腾起来。她打定主意,定然要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好让袭人哑口无言。
贾宝玉清晨起来同林黛玉告别时,恰好提起制胭脂一事。当时袭人在旁服侍,提议由晴雯采买胭脂,他正在兴头上,素知晴雯最善调脂弄粉,未及多想,欣然应允,如今才想起晴雯孤身一个年轻女子,怕是不方便抛头露面,更不好去那些嘈杂地方,心中颇为后悔,忙道:“却是我先前欠考虑了。晴雯姐姐虽精通脂粉,到底不方便,不如还是我去……”
袭人不等贾宝玉把话说完,忙打断道:“你又在说梦话了。如今你刚刚上书塾,阖家正盼着你学业有成,怎好为了这些脂粉之事分神?岂不是我们这些做丫鬟的不是?若是让老爷知道了,仔细又是一顿板子!”
袭人这番大道理拿捏住了贾宝玉的软肋,贾宝玉果然不敢再说亲自去采买之类的话,犹豫再三道:“既如此,我命茗烟、墨雨他们陪着晴雯姐姐……”
“不必了。多谢宝二爷体恤。”晴雯忙笑着推辞道,“茜雪姐姐已经和我说定,她二哥这几日不当差,正好同我们一起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