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家的甚至对赖嬷嬷的重视很不以为然。
几天前送胭脂那件事情,单大良的亲娘为了要给茜雪晴雯她们撑腰,亲自过府来邀请赖嬷嬷,赖大家的原本以为,单大良他妈不善交际,同赖家一向没有来往,赖嬷嬷定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亲自出山的,想不到赖嬷嬷竟然应允了,同单大良他妈单嬷嬷联袂去贾母处给晴雯撑腰,才有了众主子对晴雯的赞不绝口。
事后众主子皆知晴雯心灵手巧,赖大家的却暗暗担忧赖家这般支持晴雯,会不会弄巧成拙,会不会同袭人结仇,引得贾母和王夫人不快。
正是因为赖大家的不想和晴雯牵绊过深,这才冷了晴雯大半个时辰不见她,等她见完表兄要当面辞行时,故意暗示小丫鬟拦着。她原本以为,这般应付一番足以交差了,想不到赖嬷嬷竟会这般郑重其事再度过问,言语里竟然要亲自见晴雯一面的意思!
赖嬷嬷何其通透老练,如何不知道赖大家的在这件事情上头不够上心,单看赖大家的回话时候的神态闪躲,语意迟钝,就能猜出事情真相了。
但是晴雯已然是走了,这时候再命人去追回也是来不及了,赖嬷嬷只能将错就错:“罢了。原本还想问她几句话的。既然已是走了,且待下次再问吧。”
又道:“我原本命人从箱子里寻了两件年轻时候穿的大毛衣服,本是要送给她穿的。”
赖大家的心领神会,忙接口道:“既是如此,明日媳妇去府里时,一并带去就是。”
赖嬷嬷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见赖大家的尚且未悟,提点道:“那府里老太太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先是命鸳鸯去宝玉房中送胭脂,又追问晴雯出府买胭脂的事情,这敲打的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了。”
“敲打谁?袭人?”赖大家的将信将疑道,“但袭人也是那府里老太太亲手调理出来的人,一向温柔细致,怎会……”
“想是老太太知道袭人爬床的事情了。”赖嬷嬷断然道。
赖大家的吃了一惊。
“俗话说得好,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连咱们这样的人,都能将事情来龙去脉打听得清清楚楚。老太太耳目众多,又有什么不知道的?”赖嬷嬷冷笑一声。
赖大家的点头。“媳妇儿问过东府里的人,和传闻正好相合。就是几年前那府里老太太带着宝二爷去东府玩,宝二爷在东府秦大奶奶房中歇息的那次。那之后房中的铺盖全换了,浆洗房上的人记得清清楚楚,说当时还纳闷宝二爷小小年纪,才八九岁大的人,竟然那什么了呢。”
赖嬷嬷叹道:“其后这两人虽刻意避人耳目,但是那府里的人,谁不是人精?那声响动静,瞒得过谁去?如今传到老祖宗耳朵里,也是袭人自作自受。宝玉小小年纪,又懂得什么?他身子骨尚弱,怎禁得起这般?难道竟然忘了当年珠大爷是怎么去了的?老祖宗最是疼爱宝玉,闻讯岂能不惊?岂能不怒?”
赖大家的猛然抬头,如醍醐灌顶般,突然又想起什么,迟疑道:“若是如此……可老祖宗只是轻轻敲打了一番……”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若是果真闹将起来,宝玉竟然动了祖母之婢,却也是大罪过。故老祖宗再怎么惊怒,也只能警示敲打。若这袭人从此之后安分守己还好,若是存了什么攀高枝的意思,却是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老祖宗那关,她定然是过不了的。”赖嬷嬷笑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