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不客气。”
叶柠暗中用了些气力,才克制住,没让自己拧火的手轻颤。
她此刻也顾不上车厢里其他老同学在聊什么、又或者有没有跟她搭话,全神贯注地挂挡、握方向盘、看后视镜,先把车从车位里开了出来。
她的感觉里,副驾男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烈了,她都不用侧目,就知道骆澜川静坐身旁、沉默地目视前方——就像他高中时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偶尔静默地看向窗外那样。
她还知道他静默的时候大多没有表情,倒不是冷漠,只是有些疏离。
甚至能在脑海中描摹出他沉默时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以及浓密长睫在眼窝处拓下的淡淡阴翳。
叶柠紧了紧手里的方向盘。
后座有女同学喊她,报了几人的地址,叶柠趁着汽车右转的时机,扭头往后扫了眼,目光顺势往副驾轻轻一瞥,又飞快地收回。
她看到他深邃眼窝下的淡淡浅影,鼻梁骨挺直,薄唇微抿。
整个人透出股疏离的冷淡。
与她感觉中、记忆里的样子完全重合。
莫名的,叶柠的心情突然就变得非常非常的好。
好到她都没刚刚上车的时候那么紧张了,后座有人跟她搭话她也留神到了,也终于注意到后排坐的都是女生,难怪骆澜川没有坐后面,反而坐的副驾。
车子一路往园区开,车内的女生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的,转到了叶柠这里。
后排有人问:“叶柠,你家真的有几十套房啊?”
叶柠:“没那么夸张。”
“那你现在不上班,专职收租咯。”
叶柠:“差不多。”
“哇,真羡慕你啊。”
叶柠笑笑:“我还羡慕你们能上班呢。”
一个女生嗔怪:“羡慕啥啊,不加班的时候朝九晚五,加班的时候朝九晚十,天天累得跟狗一样。你要羡慕我跟你换啊。”
叶柠开着车注视前方,这时候暗中耍了个心眼:她没走下面,走的高架。这样星港街就过去了,可以晚一点把骆澜川送回酒店。
而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在上高架的路口,也就几秒一瞬间的事。
待车子上了高架,叶柠暗暗佩服自己:可以的,这七年没白混,比十几岁的时候长本事多了。
她更佩服自己的是,送完第一个人后,她就跟后知后觉才发现似的,边开车边随口对副驾的骆澜川来了句:“开远了,等会儿往回开的时候顺路送你。”
“好。”
骆澜川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跟跳跃的音符似的,鼓动在叶柠心口。
她默默在心底叫了声,无不激动地暗道:他对我说好!对我说好!说好!
用陈思茹追星时候犯花痴的话:四舍五入,差不多等于求婚成功了!
叶柠也有种自己“成功”的错觉。
就很开心。
一路开过去,几个同学陆续都下车了,最后,终于只剩下骆澜川。
车子停在路边,叶柠借着跟同学道别之际扭头看向一旁,余光里满是骆澜川那张英俊清隽的面孔。
如今只剩他们,车厢里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令人情不自禁就想要深呼吸,想要嗅一嗅空气中属于骆澜川的气息。
然而叶柠却屏住了呼吸,有些不敢。
她连油门都踩得轻了,很想把这条去星港街的路开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深夜街道空旷,不远处红灯跳起,车身缓缓滑行,以龟速停到了白线前。
空寂的夜,车厢比这夜晚还要安静。
叶柠狠狠下了决心,才在车子停下后扭头,鼓起勇气地直视向身侧,缓缓开口道:“骆澜川。”
天知道,启唇吐出这三个字,暗中费了她多大的勇气。
骆澜川转头看过去,反应与他一直以来的表现相似,平淡疏离。
叶柠默默给自己鼓劲,顺利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你……记得,我吗?”
这可是个关键问题。
记得,那很好,至少在骆澜川那里,自己不是查无此人。
不记得,没关系,叶柠刚好可以让他重新再记一下。
而骆澜川的回答——
“当然,老同学。”
当然。
当然!
他说当然!
叶柠一激动,心底直接炸开了一朵烟花。
原来骆澜川知道她也记得她啊。
她还以为他们高中同学三年,因为没什么交集,他对自己印象浅淡到时隔七年早就忘了呢。
这个回答太过惊喜,也太过突然,叶柠一时反应无能,回过头,双手捏着方向盘眨了眨眼,才接着扭头,主动开启话题道:“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
骆澜川音线低沉,回答言简意赅:“没有。”
“那你……”
叶柠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回来的工作也找好了?”
骆澜川:“差不多了。”
叶柠忽然想到骆澜川至今还在住酒店。
她问:“你工作在园区,家不在园区啊?”
骆澜川:“嗯。”
绿灯跳起,叶柠没接上话题,挂挡驱车,暗中又十分高兴。
好歹比高中的时候强多了。
那会儿别说主动攀谈,多看一眼都要赶紧错开目光。
她的二十几岁,真是比十几岁的时候长进多了。
不久,车子抵达中茵皇冠假日酒店。
叶柠为了两人能多处一会儿,哪怕是几秒都行,特意把车开到了酒店门口,而不是路边。
骆澜川下车的时候,她扭头目送,目光一瞬不瞬,又在骆澜川转身,准备反手合上车门的时候,冲骆澜川挥挥手:“再见。”
骆澜川礼貌地点了点头:“再见。”
说着将门合上,转身离开。
叶柠还没走,就这么扭头看着,一直看着骆澜川走进酒店,身影消失在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