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吞并的进程入燎原之势进行。天佑十六年,符存审进据清丰西南德胜城魏州通向汴州的重要渡口,并夹河修筑南北两城。贺瑰围攻德胜南城,并以竹索连结战船横列河面,将李承纪所率元君阻在黄河北岸。李承纪率三百勇士,乘船至河中,斧劈火烧,冲破了梁军船阵,又乘势挥军渡河,大败梁军。
战胜不到三个月,梁将王瓒从黎阳渡河,囤聚杨村渡,修造浮桥,储存大梁军需物资。而李承纪则征发数万民丁,扩建德胜城北。当时,梁晋两军每日大小百余战,互有胜负。
侍中朱友谦府上是日迎来了大将军贺瑰。
贺瑰一边浮茶一边道:“朱友贞自德胜城一战后日日寝食难安,唯恐晋军再犯。他手下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没人能得到他的信任,只怕很快要轮到我们两个了。”
“朱友贞这个废物,识人不明,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在他手下做事,简直是屈才。”朱友谦抚着茶杯,吹了口气。
贺瑰听朱友谦这么说,于是胆子大了些,“朱大人虽为太祖养子,但能力胆识哪样不如朱友贞啊。”
朱友谦一笑,不多说什么。贺瑰见他这副神情,便知他朱友谦虽自视甚高,且怨言颇多,但还没有动反叛的心思,于是又拨转话题道:“听闻公子令德文韬武略,胆识过人,不知官至几品啊?”
“哼。”朱友谦冷哼一声,“那朱友贞简直是瞎了狗眼了,我儿令德如此才能,竟然只屈居一个小小的亭长”
“以令郎的德才,做个亭长确实是屈才了。”贺瑰放下茶盏,“朱大人一家为朝廷忠心耿耿,朱友贞却这般亏待大人,难道大人就不曾想过要为自己打算打算么?”
“贺大人的意思是?”
“眼下贺某有一个计策。朱大人虽是太祖养子,但与晋国时常有商贸往来,素来关系不差。可先派令郎袭击同州,然后逼朱友贞赐予令郎同州节度使的职位。待得到同州,借用同州节度使的身份投靠晋国,然后以此向晋国求赏,不仅大人能得到丰厚回报,连令郎也可升官发财。”
朱友谦眼珠转了一圈,“贺大人此计甚妙,甚妙!”
二人相视而笑。
是年八月,朱友谦派儿子朱令德袭击同州,驱逐节度使程全晖,请求兼任。朱友贞不久允许了,制命未到,朱友谦果然叛梁,从此断绝与梁的关系归附于晋。
帐外忽然有人闯进来道:“大人,朱友贞派了刘鄩围攻了我们的军队!”
朱友谦闻讯面色铁青,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书信,递给来人道:“快马加急将消息传给晋王,就说我朱友谦性命堪忧,请求支援!”
李承纪已经半年没来过画屏堂了。乔尔也不去求见,只是每日渴睡,在榻上躺着。轩门殿和画屏堂的人见了也颇为尴尬,总是绕道而行,各自都在琢磨自己的主子心里究竟在跟谁过不去,怎么说闹就闹掰了。
剪水和九重多番想制造机会让二人和解,一回特地让他们走到琢露园,远远地看见对方的人影便扭头就走。
九霄宫阙,湖面星光皎洁。
乔尔立在桥头,漫不经心地向湖心洒下鱼饵。这半年来,不曾有过他的一点关心和温存,她比起这些偶尔受些吃食的鱼儿都不如。她想,自己是不是错了。也许,她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妄想将梦境延伸到现实。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靠近李承纪。
纵然往事历历在目,回忆滚烫,却已积成伤。若再执手不放,只是自欺欺人,徒留心绪织成茧。
佛家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渡过一个又一个孤寂的夜,她方才彻悟。她和李承纪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她徒然的执着让这七年时光欲盖弥彰。
乔尔够了唇角露出一丝苦笑,泫然的目光不知望向何处,霎然低眉,转身抬步离开。
腹中的阵痛袭来,乔尔跌坐在台阶上,剪水等人立即上前来搀扶。
九重惶然地冲开轩门殿的大门,上前跪拜道:“大王,乔尔夫人分娩了,请大王前去画屏堂!”
李承纪将头从一堆公文中抬起,眸中闪过一丝快光,立即起身焦急道:“快带本王去!”
他随九重一路向画屏堂去,推开一行拦在殿外的宫婢闯进里头,只听乔尔痛吟间声声刺耳的“欲信”。
李承纪敛起眉,心头一腔热情被彻底浇灭。
一夜的彻骨疼痛过后,乔尔诞下一个儿子。依照祖制,孩子随承字辈,赐名李承允。
却步半年的画屏堂,终是迎来了晋王的莅临。
李承纪并没有因着儿子的降世有多少欢喜,也不见他脸上有丝毫的情绪。他走向摇篮,抚了抚允儿的脸,允儿忽然大哭起来。
乔尔立即从榻上起身,抱起允儿,将身子偏过去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