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叔,我真没有说谎,那天晚上确实看到老孟头,而且他还敲了电驴子的车窗。”
“我没说你说谎,只是告诉你案件调查的结果。从现在开始,你随便到哪都行了,不必通知所里。”老邵有些疲倦的说道。
“可是这案子分明还有疑点啊!”我不解的说,“如果老孟头真的是在五天前死的,那么我们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人是谁?大飞、我、陈佳阳三个人都亲眼看到那个人掉进了河沟,而且我们还与他交谈过。三个人都可以证明那确实是老孟头,这么明显的疑点,为什么你们不去调查。”
“警察办案是需要证据的。”老邵仍然面无表情,“对于老孟头的死来说,心脏病导致他摔下桥后猝死,已经构成了完整的证据链。但是你们提供的所谓证据,如脚印、雾,事实上都不成立。也就是说,从科学上来说,你们所说的证据是不成立的。警察调查时,如果在案卷上写雾是黑的,你认为他的上司会不会认为他疯了?”
我只得摇了摇头,老邵叹了一口气说:“事情不是片面的,总是立体存在的。你看到的只是事物的一个方面,从你的角度出发,根据你看到的现象,事物呈现在你眼前的是一个模样。但是如果从其它角度来看,排除个人的因素,你可能看到的事物完全是另一种模样。你别瞪着我啊,这样有哲理的话我也说不出来。实话告诉你我正在考司法证,这段话是书上的,昨天刚背下来,今天现学现卖。”
“您是说我看到的是假的?”我有些迟疑的说道。
“对你来说,看到的不一定是假的。但是对于我来说,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所以它可能是假的。你看到的东西和我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一样的。”说到这里他指一指我们俩旁边的一棵桃树说:“从你现在的角度来看这棵树是一个样子,而从我这里看这棵树又是另一个样子。明白吗?”
“明白。从科学上来说,老孟头的案子结了,而我们所看到的情景,有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也就是科学暂时还无法解释的一种现象。”
“也可以这样说吧。有很多事,谁都解决不了。比如说你们村,前天妇女主任高华自杀了。从她最近的日常表现来看,她没有自杀的动机。甚至说她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但是她却偏偏自杀了。”
我心里一动,想起了高华家柴堆上那只黄鼠狼,但是我知道,如果现在把这件事说给老邵听,他仍然会面无表情的再给我讲一遍他刚刚说过的理论。于是我只好沉默不语。老邵拍了拍裤子说:“该说的事我都说完了,你也别有什么思想包袱。有空来我家玩,给我家那个小子上上课,反正我的话他也不怎么听。”
我送老邵出门,一边走一边说:“邵叔,您干了快二十年警察了吧。”
“二十三年,确切点应该是二十五年。”老邵有点兴奋的说,“我当兵回来先在毛绢厂当了两年经警,实际上就是现在的保安。那时毛绢厂效益好,经警拿的工资是派出所警察的差不多两倍,多少人削着脑袋往里钻。那时年轻啊,待不住,不想天天在那里看一帮老娘们上下班,所以坚决调到所里去了。这一晃就干了二十三年,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从终点又回到起点,到现在才发觉。”
“想不到邵叔你还挺幽默?”我笑着说。老邵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谁都年轻过啊小子,不信你问问你爸,他年轻时也不是现在这样子。”
“我爸?我就知道他年轻时在山上放蚕。”
“看看,其实你连你爸都不了解,又怎么能了解其他人?”老邵平静的说道。
他打开车门上了车,临走时还打开车窗冲我说:“别忘了,有空来我家玩。”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回院子,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在他原来的位置,对我说:“老邵都跟我说了。前天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是说给你听了吗?”
“老孟头敲你们车窗的事,你没说。”
“我怕吓着你。”
我爸摸了摸下巴,说:“以后遇到这种事,冲他吐三口唾沫。”
我一愣,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我爸斜了我一眼说:“笑什么?”
“爸,我以为你从来不信这些东西。”
“有什么信不信的,看到了就信,看不到就不信。我是告诉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就照我说的去做。你有空去看看你老姨,她身体也不好。”
我答应了一声。在我的印象里,我爸似乎从来没有说过鬼神之类的话。想不到今天他居然能够让我冲着“那种东西”吐唾沫,这真是让我太意外了。
“我真的了解他吗?”想到老邵的话,我不由得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