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阳府,楚家曾经也算是颇有名望,祖父楚瑜官至六部郎中,父亲楚云进士及第,三十岁就升任一府学政,仕途坦荡。
若非有这样的家庭背景,楚原只怕也没可能傻了十年还被养得健健康康的。
可惜的是,在楚原七岁那年,父亲被卷入了一场科举舞弊案之中,最后虽然查出不是有意参与到其中,而是被人所利用,但终归还是吃了牵连挂落,被罢黜了官职。
遭贬官回乡之后,楚云便失了心气,纵使还如同往昔一样严于律己,但到底是心病难医,整个人日渐憔悴。
如此又坚持了三年多,直到楚原回复意识,慢慢变得正常了之后,他才放下了心底最后的一个执念,一病不起,而后撒手人寰。
待到楚原完全恢复正常之时,曾经的那个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已然落魄得不成样子了。
辉煌落幕之后,楚家除开楚原母子二人之外,仅余下一座两进小宅院,一名老仆,一位七岁的小丫鬟,还有些许微薄的家资。
两进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对于楚家剩下的四人而言,还是稍显得些空旷。
如今有客人来暂居几日,也算是给这座宅院增添了些许生气。
答应了沐青衣的请求之后,楚原当即便唤了外边的小丫头进来。
“雪娟,这位青衣姑娘要在我们家暂住几日,你先带着她去西厢的客房认一认屋子,若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也帮着打理一下。”
“好的,少爷。”
雪娟朝楚原点了点头,随即便朝沐青衣道:“姑娘这边请。”
沐青衣闻言起身,朝楚原颔首,随即便在雪娟的引导之下出了门。
待到两人离开书房,去了西厢以后,楚原这才把目光重新转回到身旁的沐青婠身上。
“青婠,能和我说说吗?你这姐姐,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公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沐青婠一展娇颜,怔怔的看着楚原。
楚原听完一愣,随后挑眉反问道:“青婠会对我说假话么?”
“那得看公子愿不愿意替妾身赎身了。”
沐青婠抬手从瓷碟里拈了枚娇红欲滴的樱桃放入檀口,轻声道:“以前无人亲近的时候,总觉得一个人也挺好,待在翠云楼里,入眼满是繁华。且听风吟鸟唱,卧看阳春白雪,倒也有几分安逸。”
“但自从认识了公子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加重了一些。
“因为公子、是特别的,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而我,也有些特别。我便与常人不同,生来便能感受到他人心意。”
“在翠云楼里,我见过的人很多,爱我慕我,怜我贪我,喜我颜色之人,数不胜数,为我痴狂疯癫,茶饭不思之人也不在少数。”
“这些人,有虚情假意者,亦有真情实感者,可无论是豪商巨贾,还是文人雅士,这千万人之中,唯有公子真正将我当做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人”。”
“以前没被如此对待的时候还好说,毕竟这芸芸众生皆是如此,混而为一,和光同尘,蒙蒙昧昧的活着,倒也无妨。”
她如同一名朝圣的教徒一般,满是倾慕的看向了楚原的双眼。
“而现在,我只想安心待在公子身边,那翠云楼,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你、唉,何至于此......”
被少女这么一抢攻,楚原顿时又哑火了,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这样的浪子,最怕的就是“真心”二字,怕付出真心,更怕得到真心。
“我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
沐青婠缓缓抬头,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如晨曦般灿烂的笑容。
“公子曾说过的那句话,用在此时此刻,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