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接住软绵绵倒下来的胤礽,眼底哪里还有片刻前的羞涩和顺从,将胤礽安顿好,才对着窗外小声喊了一句。
“事成了。”
不一会,窗外渐渐传来几分声响,最后转出一个人影。
赫然是内阁学士余大人。
他是汉臣,自底层一点一点爬上来,去年刚坐上内科学士的位子,胤礽对他有些印象,是因为在他刚刚穿到这一世的时候,那场讲学胤礽故意讲些随心所欲的东西,受到许多满蒙大臣的反对,加之太子党在其中添油加醋,局势不利之时,胤礽记得这位内阁学士为自己极力辩驳过。
当时胤礽还觉得这人还不错,即便不是明确支持自己那一派,三观却很正,放在现代一定是个大好的青年苗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做出下药逼宫这一系列的事情来?
余大人检查了一下周围,又走到胤礽面前,似乎是想检查胤礽是否彻底晕过去了,但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默然收了回来。
“做的不错,此间事了,我会按约定送你出宫。”
“谢谢……谢谢余大人!”那宫女似乎十分感激,连声音都激动的颤抖起来,“自从常在娘娘被抓走过后,宫里人人自危,各位娘娘都情绪不佳,奴婢伺候的娘娘更是动不动便打骂奴婢这些下人,奴婢实在是受不了,多亏余大人愿意送奴婢出宫,奴婢真是一辈子都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了!”
说完,那宫女竟然还想跪下给余大人行礼。
真啰嗦。胤礽简直替她着急,这么紧要的时刻,竟然还有闲工夫说这些有的没的。
但意外的事,那位余大人竟然还极有耐心的偏头听小宫女说完了这些话,一副教养良好的样子。
胤礽觉得这位大学士怎么看怎么是个标标准准的儒臣,一肚子诗书礼义,若是上了校场只怕拉弓还顶不上自己那体弱的四弟,也不知为什么,非要凑合谋反这种诛九族掉脑袋的事情。
“嘘!”
余大人忽然对小宫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张统领的兵马马上就到,到时候我写了信封,你就拿着它出宫,会有人护送你出去,宫外自有人接应将信送到该去的地方。”
“你的名碟我会替你毁掉,到时候就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
宫外窸窸窣窣的传来阵阵声响,很明显,是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余大人望着窗外浓烈似墨的夜色,眼中似有犹豫痛苦,似有释然,又似有什么孤注一掷的决心。
他用的是胤礽桌上的笔墨,铺上宣纸,落笔是一手俊秀清隽的小楷。
“陛下亲启。”
几个大字出现在信封的最上面。
内阁学士正专心致志写着自己手上的信,却冷不防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笔杆。
本应该昏迷着的胤礽一脸玩味的看着面色迅速灰白起来的内阁学士,声音清晰有力,没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余大人,好大的胆子。”
二人对视一眼,余大人眼底便划过一丝苦笑和颓然,似乎是知道事情有变,自己的计划注定的没办法完成了。
胤礽用了些力气,想把笔从面前的反臣手里取出来,余大人却紧紧握着手里的笔杆,一时间胤礽竟然没能拿走那支笔。
仿佛这支笔是这个拿不动刀剑握不住□□的文臣最后的武器。
“私自安插眼线入后宫,威胁官员,谋害太子,桩桩件件,都是砍脑袋诛九族的大罪。”
“余大人,你还有何可说?”
空气似乎静默了一瞬,胤礽歪坐在矮榻上,随意的支着头,发辫落在身后,眉目慵懒又轻松,仿佛只是坐在那里,就带上了一股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的气质。
也仿佛险些被下了不知名的药物,还要叫兵马围住宫殿,生死难料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一样。
面对着年纪轻轻便有着如此威慑力和气魄的太子殿下,余大人口中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只是苦涩的叹了一口气,任命一般回答道。
“臣……无话可说。”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胤礽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头疼,似乎自己刚穿越回清朝时,听到的也是这个小太监又尖又细,一惊一乍,还各种彩虹屁的吵闹声音。
可是如今再听得这个声音,胤礽终于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嘴角也忍不住溢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窗外终于传来何柱儿那尖细又急切的声音,桌上的烛台燃尽了最后一根灯芯,终于“啪”的一声灭了个彻底。
与此同时,毓庆宫内瞬间涌进来一队又一队身着八旗士兵铠甲的军队,将毓庆宫团团保护起来,为首的便是康熙帝的心腹重臣。
“八旗护军统领,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窗外天光破晓,终于自深沉的夜色中释放出一丝光亮,驱散了沉沉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