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在古代生活,当个睁眼瞎是绝对不行的。许清元时常抽空拿着画本去问许长海,因此渐渐认得了许多这个时代的文字。有了一定的基础之后,她才开始学《三字经》。
脱雪对她忠心不二,人也不笨,她无聊的时候也会教脱雪认字,随着时间流逝,两人基本都可以无障碍地读一些小人书了。
八月的某天,她正在院子里跟脱雪踢毽子锻炼身体,就见粗使的仆妇来来往往,十分忙碌的样子,她好奇地抬头问:“奶娘,她们要干什么去?”
奶娘笑答:“今年的秀才选出来了,老爷正准备今晚宴请他们呢。”
许清元了然地点头。考上秀才在古代可是极有面子的事,这跟现代考取文凭还有些不太一样。秀才是功名,意味着国家不仅认可你的学习水平,而且赋予你一定的政治特权,比如见县官不跪,不可被用刑,免赋税徭役等等。
连国家都保护秀才的特权和体面,上行下效,天下人自然也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了。
而且古代文官关系也是错综复杂,除去同案、同年这些文人社交关系的纽带之外,哪一县的秀才,同时也会被变相视为哪一县县令的学生,虽然只是名义上如此罢了,但万一有需要彼此的时候,这就是现成的人情关系。
许清元心里非常好奇这个时代的秀才是什么样的,她扔下毽子,跑到院门口悄悄探头去看。
大约有七八个人站在院中间,恭敬地听着许长海说一些场面上的夸奖和教导之语,他们中有年仅十五六的,也有年过半百的,但人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高兴,真是春风得意啊……
等等!许清元揉了下眼睛,盯着人群中的一个秀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一手指着那个人,一手拉着王奶娘,问道:“奶娘,你看,那有个女……”
王奶娘看了一眼,也啧啧称奇:“是了,听说几年前朝廷是忽然允许女娃考试了,不过这还是妈妈我第一次见到真人儿呢。”
许清元吃惊过后,迅速意识到了这其中代表的意义。
其一,虽然之前就有所猜测,但是女子科举制度在她知道的古代历史中闻所未闻,所以她现在所处的朝代一定是架空的。
其二,古代女子的命运有多悲惨不用多说,既然如今有了一线生机,她无论如何也要参加科举挣个功名出来,不必担心将命运交付于其他人手中,过一辈子小心谨慎的日子。
许清元是个认死理的人,也是个为达目的不怕吃苦的人,既然她下定了决心要考科举,就是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她。
从这天开始,许清元开始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作息表学习,一开始王奶娘几人都以为许清元是小孩子心性,坚持不了几天的,可不想许清元日日如此,坚持了三个多月都不曾有一日懈怠,王奶娘倍感惊讶地跟秋月道:“多少大人都不一定有小姐的耐性,难为她小小孩子怎么坐的住呢?”
别看许清元面子上这么沉稳安静,但其实她心里一直是焦虑不安的。
许长海明确表示过不喜欢女子科举,他认为这是有辱家风、败坏名节,这一点不会因为许清元是他亲生女儿而有任何改变,反而会产生更大的抵触情绪。
她只能另辟蹊径,用尽一切手段去偷学,如果实在无法得到家族的认可,她也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
许清元就这样闷着头苦学了三年,当她认字写字都已经不成问题的时候,许长海的官职调动了。
她现在所在的大齐朝,知县一任三年,两任后便会调往外地,许长海正好在槐荫县干了六年,此次正常调动去汀州下面的昌乐县做县令。
动身的那一天,槐荫县百姓自发相送,许清元这才明白,原来许长海已经属于难得的好官了。
赶路的马车里有两个孩子和两个通房,因此有些拥挤,不过梅香处处让着月英,因此一路上倒还无事,只是古代道路难免崎岖,许清元被颠的想吐,许菘之又在狭小的马车里没个安生,路上停下几次许清元都下去透了透气。
除了几位主子,许长海只带了买断了身契的两个小厮,两个奶娘和脱雪,其他人都是雇佣,早已遣散了。
另外,许长海门下有个幕僚,名叫钱志轩,年仅二十二岁,是个一人鳏居的秀才,在许长海手下做些师爷的工作,此次也随之上任。
许清元这一趟赶路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知县是个大官。
是的,放在地方上,知县已经是平民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了,衙门里的一个小吏动动手都能让人老百姓难为死,更不用说一县之令,掌管着一县的行政、司法、军事大权,虽然也受上级管辖等因素的制约,但以古代这个信息通讯水平,说难听点真就一个土皇帝。
到了昌乐县验过文书后,晚上由县丞举办了接风宴,许清元两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多夸奖,简直快把她夸出花来了,要不是她活过半辈子知道正常情况下的样子,没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下凡呢。
许长海初来乍到必然是要忙上一阵子,就连月英也忙个不停,除了收拾县衙后头给官眷住的屋子之外,还得采买丫鬟、仆妇、门房,忙的脚不沾地,某天她当着许长海的面表示要给许清元再买一个大点的丫鬟,但是许清元婉拒了,并道:“我不要紧,应该省些钱给弟弟请个开蒙的好先生才对。”
许长海十分赞同女儿的话,而且对于许清元的乖巧懂事很是欣慰,月英也笑盈盈地谢了两人。
他们都猜不到的是,许清元的学习进度已经停滞不前有一段时间了,她必须想办法继续学习,偷师,就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因为人生地不熟,挑选先生的事一直进展的不是很顺利,但开蒙不能耽误,许长海只好拜托幕僚钱志轩暂代许菘之的开蒙师。
于是从三月起,钱志轩就开始在前院的小书房给许菘之开蒙讲学。
许清元现年七岁,正到了要理男女大防的时候,王奶娘看得紧,前院她是绝对过不去的,只好带着脱雪在一墙之隔的内院仔细聆听,虽然似乎有声音传过来,但是若有似无,根本没法偷师,急得她在一边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