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妮妮道:“你不用跟着大小姐吗?”
宋娇娇挺起浓密的胸毛,骄傲地说:“我想明白了!我们这种做保镖的就是炮灰的命,与其冲在前头当人肉垫子,不如留在后方安心当咸鱼——但是我真的超级能干活!想当年,我挑柴打洞叉狍子都是咱村里一把好手!您看我的腹肌!”
他说着掀起上衣,露出自己肚子上的肌肉,果然威武雄壮。
就是配上那内八字的娇羞姿态,有点辣眼睛。
这一看就是大小姐派来的间谍,但人都来了,李妮妮又不能把他赶出去。
只好说:“既然你擅长打洞,你就跟着那……那个……”
医科大女孩善解人意地说:“杨朵朵。”
“……就跟着杨朵朵一起。”挖坟吧。
“好的!我必不会让您失望!队长!”
宋娇娇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的是什么样可怕的未来,撸起袖子就朝李妮妮鞠了一个90度社会人的躬,那气势跟日本株式黑-社拜大哥似的。
于是杨朵朵和宋娇娇意气风发地去挖坟了。
最后就剩下了李妮妮和褚西岭。
李妮妮看着自己忽然就空了的待办事项本,匪夷所思道:“我也没说要当队长啊。”
褚西岭:“你已经是了。”
男人身上的热气笼罩着她,一块块蓬勃的肌肉透过廉价布料,几乎要烫伤空气。
他看着她漆黑的发顶:“队长还没有给我分配任务。”
李妮妮心道我又怎么敢给大佬分配任务,万一得罪了大佬还怎么蹭打火机。
她收拾好桌子,刚想走人……一抬头,对上男人天生深邃得没有尽头的目光。
唯一出去的路被拦住,李妮妮只好试探道:“我这边今天没有别的安排了,要么您……您自己看着办?”
男人一言不发地望了她片刻:“是谁之前跳出来,非要和我组队,现在组完队了,又让我自己看着办?”
李妮妮:“……”
两人对视片刻,大佬退开两步。
李妮妮赶紧走出。
褚西岭双手插着口袋,走在李妮妮身后。
两人一起跨出“总统府”的大门。
褚西岭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刚点燃,瞥了一眼李妮妮柔软的腹部,又把烟在指尖掐灭。
他侧头望着她嫩得像小羊羔一样的侧脸,好一会儿,忽然问:“一直没听你提过孩子的爸爸?”
李妮妮太久没有想过自己怀孕这事儿,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很想直接把话题岔过去,又觉得这样很没礼貌,只好敷衍地说:“离、离了吧。”
褚西岭把玩着手里那根烟:“到底是离了,还是没离?”
李妮妮:“离了。”
褚西岭呵了一声,语气淡淡:“离了好,一个放孕妇单独坐飞机的男人,早离早超生。”
李妮妮含糊应付。
褚西岭:“你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李妮妮毫无想法,只能按照当代女成年人最高择偶标准试探道:“大概……会自己叠被子做家务的?”
男人被小姑娘卑微的语气笑到。
“那你就应该直接找个当兵的,或从小受军事化管理的。”
他烟头夹在指尖,慢慢摩挲了一下:
“这种人,别的不敢说,被子叠的特别好。”
*
两个小时后,达玛广场。
佛像在青灰天空下静静耸立,背后是成片低矮的砖房,唯一一座高一点的建筑,就是“佳士米罗百货商行”。
李妮妮渺小的身影站在佛像边上,还没释迦摩尼脚趾高。
她仰头与佛陀巨大悲悯的双眼对视。
脑海中忽然就闪过了之前梦中,佛像坍塌的一幕。
——悲悯的双眼从中间裂开,佛头轰然坠落,露出中间填满白色尸体的甬道。
——大地在震动,在咆哮,人们在尖叫,在哭泣,滚滚的巨浪像白色的城墙,从远方席卷而来。
李妮妮眨了眨眼,画面散去。
她第一次经过这个广场,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座佛像,为什么和她梦里的那座,那么相似呢?
李妮妮用打火机烧了一截树枝,翻开一本“总统府”里顺来的六十年代笔记本,开始一幅一幅地记录广场上的浮雕特点。
大概是受到邻国印度的影响,这些浮雕记录的大多是佛教经文典籍中流传的故事,像印度两大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
还有一些用白色颜料绘制的动物图腾,大多为猪、牛、马、羊。
线条抽象而扭曲,让人想起史前的岩画。
大约十分钟后,褚西岭耳尖地听到李妮妮小声道:“真奇怪。”
褚西岭听到声音就走过去:“怎么了?”
李妮妮整个人团在一条在他眼里几乎等于没有的吊带裙里,蹲在地上,笔尖抵着鼻尖。
“这里刻了好多猴子……这些人为什么要在佛像下刻猴子?”
褚西岭实战很强,但对宗教一无所知:“刻猴子有什么不对?”
李妮妮答非所问:“大象是菩萨的坐骑,大象是对的,但猴子是错的。”
褚西岭:“所以呢?”
李妮妮沉默不语。
褚西岭微微动唇,就见她蹙着眉,用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自问自答道:“不对,这肯定不是一只简单的猴子——这是孙悟空!”
褚西岭:“……”
经历了几次答非所问,和所答非问,他终于明白李妮妮根本不是在和他讲话。
她甚至根本没注意到他在她身边——她只是在自言自语,梳理思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