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管家抬头瞥见裴煦,眼神也是一愣。
半天时间,夫人的风格似乎变了。
但无论如何,变得也只是外在。
徐管家不太喜欢裴煦,觉得她这人行事做派一股子小家子气,锱铢必较,但他这人是老江湖,心底不喜欢,面上掩饰得极好。
他朝裴煦点头示意,想赶紧带着刚收的字画回房间放好。
裴煦已经注意到它手里拿着的物件,靠着圈椅,洋洋散散地问:“徐管家,有笔墨吗?”
“有的,”徐管家顿了两秒,有些怀疑:“您要用?”
裴煦用眼神给了他答案。
徐管家:“您稍等,我这就去取。”
他每天都会练书法,笔墨纸砚是不缺的。
但裴煦说要用笔墨,他略感意外。
前几天裴煦撞见他在院子里练字,当时的眼神很是嫌弃,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懂书法的人。
但既然主人要了,他自然也不敢怠慢,匆忙回去取来,又将笔墨纸砚在桌上一一摆好。
裴煦站在桌前,看了看宣纸,又看了看那杆龙纹毛笔,脸上又流露出了和前两天相差无几的嫌弃表情。
徐管家暗暗有些不服气,上等生宣,极品羊毫,一看这裴小姐就是一个不懂书法的门外汉。
但这所有的不服气在裴煦下笔的瞬间立刻化为乌有。
如骤雨旋风,似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徐管家顿感羞愧,难怪裴煦那天会嫌弃他,以裴煦这狂草的水平,那可太有资格了。
一旁的许姨盯着纸上的那团字:“这写的是?”
“太太的这手狂草练了多少年?”徐管家激动地略过了许姨的问题,此时他看向裴煦的眼神已经满是赞叹钦佩。
裴煦移开镇尺,将最上面的宣纸移开,两只手递给他,“七年。”
“才七年,”徐管家欣赏着这一气呵成的题字,又是一声感慨,“才七年就有如此功力,太太天赋真是极高啊。”
他很小心地捏着宣纸的边角,生怕一不小心晕染了墨迹,毁了这一手字。
妙!实在是妙啊!
裴煦手里还捏着毛笔,问他:“徐管家知道上面题的是什么吗?”
徐管家摇头:“不太认识。”
有他这句话,裴煦也就放心了。
她将多余的墨水沿着砚台的边缘刮掉,再次起势题字,告诉他:“厚德载物,送给徐管家您的。”
徐管家如获至宝,他这人平素没其他爱好,唯独喜欢书法,如今获得裴煦的赠字,这个素日古板严肃的老人难得露出笑脸:“谢太太。”
至于此前对裴煦的坏印象,也跟着一扫而空了。
正所谓字如其人,能写出这样一手狂草的人,绝不会是心胸狭隘之人。
一旁的许姨见了也有些心痒,正要开口,那边裴煦又已经结束。
这次裴煦写得是行楷,许姨看得懂,认出上面写的是‘上善若水’这四个字。
裴煦:“这幅是送您的。”
许姨虽说是个外行,但也去过不少名胜古迹,前不久还刚去过碑林。
裴煦的字和那些碑文上的字极像,再看徐管家那爱不释手的样子,她也认定了裴煦字写得极好的事实。
许姨也欢欣鼓舞地把题字收下,心里已经盘算好等装裱好一定挂在自家客厅沙发背景墙上。
裴煦这边还未停笔,又接连题了两副字,依旧是别具一格的狂草。
收笔后,她满意地站定,吩咐说:“徐管家,这两幅你下午找人装裱起来,第一幅送去衍宗的办公室,另一幅嘛……”
裴煦凝眉,似乎在纠结。
“另一幅不如挂到先生的书房吧。”徐管家真诚地给建议。
裴煦点头,对他的建议表示认可,“好,那就挂书房。”
徐管家还沉浸在收获墨宝的兴奋中,素来办事妥帖的他这次甚至也没问一下裴煦后两副题的究竟是什么字,等墨干了后立刻联系人将几幅字送去了装裱店。
临出发去华盛送字前,许姨将今中午秦瑛来家里的事告诉他。
徐管家下意识否认:“不可能,先生他不是乱来的人。”
许姨:“总之你提醒一下先生,不管是真是假,太太这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他这个做丈夫的至少要拿出点态度和诚意来。”
许姨现如今觉得裴煦的性格也不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接受,前些天闹脾气,可能也有新婚被丈夫冷落的原因。
“也对,”徐管家沉思片刻,允诺说:“那我争取让先生今晚回来把误会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