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占据天空六分之一,上面的山脉隐约可见。黑色的大地在它的蓝色的糅合下变成灰蓝,蒙蒙的,像有人加上了一片滤镜。
美得窒息的异界奇景,美得恍若虚幻。
翟离星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时间大概是凌晨三四点的时间,他轻轻推开窗口,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爬出去。单手抓着窗沿,把身子吊下去,尽量拉近和地面的距离,五指松开,一块海绵似的无声落在街道上。
他立即钻进旅馆投下的影子里,经过那间牲口棚子的时候恶臭比白天更加浓了一些,有蚊子嗡嗡嗡吵个不停,像一群泼妇在相互喷口水。
猫一样,他灵巧地在街道两边房屋投下的影子里无声无息钻过去,朝白天记住的那个缺口小心翼翼进发。
惜流镇距离山脉很远,所以旅游业不比凝风镇,这一点从住宅区的布局可以看出来。凝风镇的旅馆和店铺排满了街道,但惜流镇是居民房排满了,甚至有些居民房连带着牲口的棚子,旅馆隔壁那家就是。
惜流镇主要收入不是旅游业,是耕种业。
也难怪镇民一个一个变得暴躁、狂怒、绝望、沮丧,天从者这次开采黑立方对他们的赖以生存的耕种业造成了致命的伤害,大地再也种不出食物,连牲口家畜都莫名死掉了。
翟离星对这些天从者越来越有愤然的情绪,虽然不关他的事,但见到不平总会生出这种情绪。
借用镇民对天从者咒骂:“该死的天从者,从天道而行者,天道看着你们死,天道看着你们做的一切,天道记着你们做的一切。”
翟离星心里愤然之余逐渐冷漠,冷漠也是人特有的感情:“万恶之源黑空领域堕落者,从天道而行天之领域天行者,身受污染不可救药身染者,你们这破世界有你们说的天道吗?真是一群可怜的愚蠢人。”
天从者打着从天道而行的幌子,堕落者打着被诬陷得放弃解释的背锅侠的幌子,都说自己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相比起来身染者和引路者反倒干脆直接,干脆直接得可爱,虽然他们并不可爱。
已经到了住宅区边缘,他放慢脚步,更加小心起来,耳朵把666号的听力发挥到极限,双眼把666号的视力发挥到极限,屏住呼吸,躲在阴影里,靠在街边的墙角上,试探地把脑袋伸出去。
龟裂的大地在蓝月下看得清晰,连裂缝都看得清清楚楚。
翟离星心里发紧:“不太妙,视野比想象中的要广阔,可见度比想象中的要高,我能看得见的话那些天从者也能看得见。”
把视线往远处再推出去,残缺不齐的围墙在蓝月下起起伏伏,起来的是没塌掉的,凹下去的是塌掉的缺口。
缺口中没有白色的人影,翟离星努力盯着缺口的阴影里看:“在的,他们一定躲在缺口附近,躲在阴影里。”
目光移动,他盯住白天选好的那个缺口,从这里隐约看得见那堆小山一样的尸山。
他唯一确定的就是那个缺口没有人守着,因为太臭了。
鼻子用力嗅一嗅,他狐疑地看一看空无一人的街道:“又是血腥味,死掉没来得及运送出去堆起来的家畜牲口吗?”
这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干燥的夜风中隐隐飘过来,在空荡荡的街道流动,若有若无。普通人肯定是闻不到的,但他就不一样了。
决心下下来了,他抬起脚:“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要一辈子被关在惜流镇吗?”
他的脚还没从阴影里伸出去,有一个人影从住宅区钻出来,趴在地上,贴着龟裂的地面匍匐前进。
翟离星吃一惊,连忙把脚缩回来,瞪着那个人影:“有人也想逃?”
他再度瞪大眼睛:“不止一个人。”
那个人影巧妙地背着另外一个人,几乎像一块破布一样贴在龟裂的地面上。
心脏咕咚咕咚地跳起来,翟离星眼睛咕噜噜转:“正好,你先去帮我试试,如果你成功了我再过去。”
他甚至暗暗为这个人加油起来,同时狐疑:“是身染者吗?背上的那个人受了重伤吗?”
但凡有能量点的地方肯定有异种聚集,肯定会引来天从者,当然,也会引来身染者。凝风镇就逃窜过来一位,那是让天从者很头痛的一位,也是让翟离星愤恨的一位。
有一位当然会有很多位,这个世界唯一有用的资源是残存的能量,谁能拥有足够的能量谁就能在即将到来的灭世活下去。
呼,有风。
翟离星转头看过去。
街道上无声无息飞掠过来五名天从者,苍白的野鬼一样朝趴在大地中的人影过去。嗡,五把超能武器在蓝月下显现,一片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在龟裂的大地上。
翟离星吃了一惊:“糟糕。”
大地中的人影也跳起来,朝翟离星挑好的缺口冲过去。
同时,五把超能武器呼啸着朝他背心击出:“真的在这里,那老头没骗我们。”
其中一名天从者狞笑,充满讥讽和戏谑:“堕落者,终于找到你了。”
翟离星脑门一阵轰鸣,再吃一惊:“这两个人是堕落者?”
轰隆,住宅区边缘震出一圈气浪,打破了宁静的夜空。
“下级狂者,范围型。”翟离星瞪大眼睛。
五名天从者中有一人浑身粉碎:“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