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收了心思,他看出了嵇灵玉神色疲惫,关心道:“殿下,你不开心吗,可是出了什么事?”
“课业没有弄明白?殿下,明日还是太学,可以再去问欧阳先生。”
嵇灵玉回想起来欧阳先生对他说的话,“善才不善德,恐祸国之乱。”这句话出自古时典籍,为前朝所引戒。
前朝陈国,陈旭帝时,皇嗣绵延,有数位皇子。其中太子与九皇子最为出众,太子出身高贵,九皇子出身低微。治国之才九皇子更胜一筹,然而九皇子不如太子悯善。
之后九皇子夺嫡,为了争储杀了五名兄弟,将自己长兄囚于深宫做阶下囚。
以史为鉴,故日:善才不善德,恐祸国之乱。
欧阳先生说的已经十分直白,引喻他可能成为下一个九皇子。
对面的少年眼神澄澈,一眼看过去心思全都写在里面,这份天真在深宫之中尚未被污染。
嵇灵玉心中的郁气散了几分,顿了顿说,“我没事,你呢?我走之后萧逸云有没有欺负你?”
念桥摇摇头,他没朝嵇灵玉早知道他会被欺负这方面想,只注意嵇灵玉在关心他,他心里有些感动。
更何况嵇灵玉亲自来东宫接他,明显不放心他。
他下意识地把手腕处的伤口藏起来,若是嵇灵玉看到了可能会担心,他想起今天在尚书殿见到的一切,隐隐猜出来嵇灵玉在宫中的处境可能不大好。
“我没事,他没有欺负我。”念桥说,“太子殿下及时把我接走了,他跟萧逸云说不许动七殿下的人。”
念桥小声说:“太子殿下好像和七殿下关系很好。”
嵇灵玉只是一笑,他看着念桥黑漆明亮的眼珠,问道:“你在东宫待的如何?太子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念桥总不好意思说太子发现他不识字了,而且这是和他有关的事,他不觉得嵇灵玉会想知道,尽管他很想说,但是担心嵇灵玉烦他,他压下心里的倾诉欲,摇了摇头。
“太子仁慈悯善,”嵇灵玉说,“念桥,你也看到了我的处境,我在皇子之中人微言轻,很多时候……我没办法表态。”
“就像你今日被萧逸云言语羞辱。”嵇灵玉略微垂着眉眼。
“我知道,七殿下……”念桥颇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想过嵇灵玉会跟他坦白,今日萧逸云言语羞辱的不止他,还有嵇灵玉。
他也看出来了,几位皇子除了太子之外,基本上没人搭理嵇灵玉。
“殿下,没关系的,萧世子只是说我几句,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念桥撒了谎,他有些不自在,现在似乎撒谎比较好,若是他告诉了嵇灵玉,只会给嵇灵玉添麻烦。
嵇灵玉笑起来,对他道:“若是他对你做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今日的课业你有没有哪里不懂的?回去了可以去我书房里,我教你。”
……
马车消失在东宫转角处,上善收回了视线,旁边的若水道,“怎么了?”
上善摇了摇头,笑起来,“挺有意思的孩子。”
念桥回到千阙宫,他先拿去自己抄的课本去问了嵇灵玉,嵇灵玉教他每个字怎么读。
他把上面的字都记下来,在书房里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认明白。这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不好意思打扰嵇灵玉休息,自己拿了纸笔回去。
他在桌上点了一盏小灯,回来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发现东西里多出来了一瓶伤药,他打开闻了闻,带着幽幽的香。
上次的伤药他用过,确实两天便好了。
念桥心中纠结,他脱了自己的衣服,手腕和腰上都有淤青,纠结了一番,他还是打开了药瓶。
不能因为嵇雪容羞辱他他便难为自己,伤药没有错,他受伤疼的是他,又不是疼在嵇雪容身上。
念桥这般想着,他从药瓶里用木棍蘸出来药膏。里面的药膏宛如凝脂,涂在手腕上冰凉凉的,他腰上也有两道手印,一看便知是被人用力按出来的。
他自己检查一番,把药涂好了。药瓶上雕的是凭栏,他怕自己不记得,把两个药瓶都拿出来,拿笔在上面做了记号。
一个治皮外伤,另一个活血化瘀。
念桥把它们一并放在了柜子角落。
现在还未入夏,倒春寒夜里有些冷。
念桥只有一床被子,他临睡前模模糊糊感到冷,小小纠结了一番,最后从角落里拿出来了那件黑色蟒袍披在身上。
这般暖和多了,只是鼻尖前都是冷犀香,睡前都是嵇雪容那张冷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