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
华国与晏国交战了整整一年,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秃鹰盘旋久久不去。
华国以高将军(高晋祖父)为大将,晏国将士则由云彪将军(云畅父亲)统领。
两军势均力敌,一时间竟难以分出胜负。
两个将军同为有胆有谋、忠君爱国的良将。在战场上他们是死敌,各自为自己的国家而战。除却这层关系,两人却是在心底敬佩对方,引为知己。
眼见士气日益低落,兵营中又屡屡唱起晏国歌谣,云彪许是再也忍受不了这漫长的征战,急于求得一个结果。
三个月后,在一次突围中,云彪不慎做出错误的战略指挥,不但损失了手下五万兵马,自己全家还被华国所俘虏。
出于对国家和君主的忠诚,云彪即使饱受酷刑也拒绝说出晏**事机密,坚定反对投降。可晏国却将云彪视为弃子,不但另换将领,并向外宣布是由于云彪反叛,才导致晏国大败。
霎时间,云彪成了晏国的罪人,饱受百姓声讨,再无脸面无法回到故国故土。云彪感慨伴君伴虎,心灰意冷,悲愤之下拔剑自刎。而云家所有男丁也被华国以战俘之名斩杀。
云家满门,竟是只剩下云畅一人。
云畅原本被华国朝廷发配到远疆流放,可高将军凯旋后感念云彪之忠义,便向圣上请旨将云畅收为府上舞女。
云畅自幼学习琴棋书画,师承晏国大家,天资过人,鱼沉雁落,年少时便已名满晏国。云畅之母是晏国郡主,云畅自小便饱肚诗书,谦和知礼。
在高将军府上安顿下来后,云畅极少说话,只是日日习舞,赫然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在一次高府的宴会上,杜仪风看见了花树下起舞的云畅,花瓣似雨般洒落,美得好似仙境,那份清冷落在杜仪风眼中,就好像落笔纸上时晕开的花,洒脱淡然。
十七年前,高府——
“(鼓掌声)好!”
杜仪风拨开翠竹,步伐轻快地踏过小石子路。
“这白纻舞你跳得太好了,扬眉转袖间,恰若雪中白鹄。”
云畅被这声音惊了一下,蹙眉看向声源处,只见一个十**岁的少年,身上白色的长袍用金丝绣着纹饰,看着虽淡雅,却是隐贵。
“抱歉,我知道我偷看不大好,可我......诶!?你别走啊,你先听我说完!”
云畅走了几步,停下,转身看向杜仪风,表情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冰冷感,顿时把杜仪风刚刚凝聚起的满腔激动给凉了个半。
“有事?”云畅声音淡淡的。
“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认识一下。我是杜仪风,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四殿下。”杜仪风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参见四殿下。”云畅福了福身,再次转身离开。
杜仪风嘴角抽了抽,自己不过是欣赏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平白被泼了冷水。
“你!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喂!”
半月后,流觞诗会——
一曲抚完,杜仪风浅笑,微风轻拂他发带。
“四殿下这琴音,着实是妙啊......”
杜仪风欣然收下赞美,声音温润:“本殿先去后面竹屋更衣,各位尽兴便是。”
悠闲穿过溪上小青石桥,杜仪风刚到竹屋门口,就感到衣服被人从后面拽住。
杜仪风回身一看,只见云畅后退一步,半低着头,有些局促。
“你不是那日高府的小舞女么?高将军此次也将你带来了?”杜仪风有些惊讶。
云畅不回答,开门见山道:“四殿下,你刚刚弹的那首曲子,可否将琴谱告诉我?”
杜仪风一愣,和云畅四目相对。
“你那日不是不理我吗,那今日本殿是不是也该不理会你呢?”杜仪风眉眼含笑看着云畅。
云畅话涌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无奈咬咬嘴,福了福身,转身就要走。
“诶,回来。”杜仪风拉住云畅衣袖,“(笑)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一点儿软都不服。还有,既然都知道我是四殿下了,怎么不自称奴婢呢?”
云畅甩开杜仪风的手,微微昂头:“殿下将我视为奴婢,是殿下的事,我无法拒绝什么。但要我自己从心底接受这个身份,恕我说不出口。”
杜仪风不语,蹙眉盯了云畅几秒,忽然粲然一笑。
“随我进来,我将谱抄予你。”杜仪风声音轻柔,“这曲子,是两年前我云游至寒刹江时偶遇的一位老者赠予我的。”
“可是冥默法师?!”云畅快走几步跟上。
“你也知道冥默法师?”杜仪风脚步一顿。
云畅点头,莞尔一笑:“我随父亲游历时曾有幸见到法师,当时他弹的便是你今日所奏之曲,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再听到。”
杜仪风低头看着云畅,她的眼满含笑意,好似星辰下荡着涟漪的湖。
杜仪风在案前默写着琴谱,云畅就坐在他对面,一眨不眨看着纸上缓缓落下的墨迹。
杜仪风写字的手忽然有些僵,他时不时偷偷抬眼瞄一眼云畅,心神乱到极点。
好不容易写完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琴谱,杜仪风追上云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