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们没有机会,可有了这劳什子比试,不问出身,不问门第,她们凭着些本事和手段便有机会夺魁.....”周如沁眼中现满了焦急,哪怕她不能嫁他,也不能让旁人玷污了他,她咬着牙道,“公公,你别管我,你快些去与殿下商量法子,实在不行,毁了今日的比试也成,万不能叫殿下掉入五殿下设的狼窝.....”
容语定了定神,“周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了?”
周如沁感觉不太好,她脑子昏昏胀胀,“公公的意思是?”
容语眼中火色灼灼,“你继续参加比试,其他事交给我。”
周如沁也知自己这般放弃,越发纵容了那些始作俑者,重新拾起精神气儿,“好,你扶我回去。”
容语扶着周如沁出雅间,恰恰遇见小内侍领着周夫人寻了过来,周夫人眼中噙着泪,一脸焦急,瞧见周如沁面色泛白,已猜了个大概,连忙上前抱住她,
“好孩子,你受苦了....”
周夫人一面吩咐人去照料丫头环儿,一面揽着周如沁往下走,周如沁走到楼梯口,忽然扭头冲容语坚定一笑,“容公公,请告诉殿下,哪怕我周如沁今日输了采选,我周家也永远支持四殿下。”她眼中交织着苦涩与坚决。
容语含笑点了点头,没有婚姻做维系,这份保证终究缺乏说服力。她信周如沁,却不信周家。
但周如沁说得对,周家哪怕不能入选,也决不能让五殿下的人得逞。
容语交待小内侍回去复命,自个儿沿着从另一侧楼梯下到三楼。
宽台正北设有一雅间,里面坐着几位评审,雅间旁还有两小耳房,秉笔柳云居左,礼部杨尚书居右。
容语打帘进入杨庆和的小间,朝他笑着作了一揖,
“殿下遣我瞧一瞧剩下二十人的名录。”前两轮比试结束后,只剩下二十名姑娘。
杨庆和起身朝她拱了拱手,一面将名录递给她,一面关切问,“刚刚周姑娘失踪一刻钟,想是公公寻了她来,该无大碍吧?”
容语拿着名录一面翻,一面回道,“中了迷药,好在不深,我已替她解毒,能不能撑到最后,得看她造化。”
容语纤白的指尖划在二十人最后几位。
“这名叫沈灿的姑娘是什么来路?她怎么记在兵部侍郎孔豫大人名下?”
杨庆和伸头看了一眼,“哦,她是孔大人妹妹的女儿,孔大人妹妹嫁了一商贾,丈夫早逝,如今那沈夫人带着女儿住在娘家,沈夫人一心想让人女儿嫁入官宦门第,这次采选是个好机会,她便让女儿记给孔豫当义女,此事圣上那头也过了明路,上回科举案,孔大人差点被奸人所害,圣上也算是弥补他,应了此事。”
容语若有所思地合上名册,交还给杨庆和,
“试问大人,如果周姑娘不能入选,这里头还有何人可堪为四皇子妃?”
杨庆和神情一凛,朝周身的官吏扫了一眼,几人连忙退了出去。
杨庆和又翻开名录指着其中一人,低声道,“容公公,实不相瞒,周姑娘是我与王阁老推出去的幌子,我们早料到五皇子会在人选上动心思,故而虚晃一招,咱们真正替四皇子选的是这位,她已在二十人中。”
容语心头微微一震,她就知道,以王晖之老谋深算,不可能没有后招。
她将那位姑娘的名字并门第扫了一眼,侧眸问,“我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杨庆和高深一笑,“她姓李。”
容语微愣,轻声道,“姓李又怎样?这上面写着是李家偏房的女儿,可不是李家长房。”
杨庆和锊了锊胡须,与她低声交待,“她是李家长房三小姐,我们为了掩人耳目,将她写成李家偏房四小姐。”
容语听了这话,心狠狠一沉,连着手指也颤了下,
“您确定这么做,李蔚光会认?”
李蔚光何许人也,太子太傅,当朝左都御史,今上拜把子的兄弟,传闻他仙风道骨,通天文晓地理,有运筹帷幄之能,他早些年曾坐帐军中,替今上出谋划策,朝野威望隆重。只是李太傅身为李家族长,年过四十未娶,至今膝下无子嗣,李家三小姐虽是他侄女,可到底非亲生,李蔚光会为了她,替四皇子保驾护航吗?
杨庆和明白容语的担忧,他缓缓一笑,
“公公,我与李太傅有深交,此人霁月风光,不问红尘,却有一处软肋,便是家族荣耀,他身旁无妻,身后无子,遭到族中长老激烈的反对,早些年李太傅为了平息族老怨火,承诺为合族门耀效力。只要殿下娶了李三小姐,便跟娶了李蔚光嫡亲女儿一般。”
容语心底总还有些隐忧,不过眼下也无更好的法子,
“大人殚精竭虑为殿下筹谋,容语替殿下谢大人。”容语朝他深深一揖。
杨庆和闻言深陷的眼眶泛出一些湿意,顿了一下,上前将她扶起,“老臣乃乾帧帝的旧臣,蒙陛下不弃,为朝廷效力而今,早已将生死度外,如今朝中乱象环生,扶持中宫嫡子,乃正统,乃大义,老臣任何时候都不会退!”
........
容语从耳房后门迈出,面前是一条通往楼梯口的甬道,暗风自甬道深处刮了进来,飕飕灌入她后领。
前路黑漆茫茫,两侧皆是铁壁,她仿佛陷在坚凿的深渊里,寸步难行。
朝臣尚且不退,她身为东宫伴读,更不能退。
她心底已有了法子,只是这个法子风险过大。
罢了,且闭目往前闯一闯,或许能为四殿下博出一方天地。
下定决心后,容语费了一番功夫打听到那位沈灿姑娘,沈灿因身份缘故,排在最末,前头还有几名姑娘待选,她心下紧张多喝了几口茶,便匆匆往楼上恭房走。丫头被遣去取笔墨纸砚,眼下独独她一人。
路过一截甬道,壁灯不知何故熄灭了,黑漆漆的,她心中泛瘆,便摸着墙壁小心翼翼往里走。
行至弯道处,一只手突然伸出来,将她嘴巴一捂,毫无预兆地将人给拖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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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前,小王爷朱赟终于等到容语落单,悄悄安排十八罗汉踵迹而去。
十八罗汉名为“罗汉”,实则是十八名青衣小厮,也是端王府豢养的顶尖高手,朱赟不至于真的将十八人全部遣来,只来了四名。
这四人扮做勤务楼的侍者,四处行走,朱赟选了四楼中排一间隐秘的雅间,等着四名罗汉将人带来,惩罚容语的法子都想好了,先弄几个舞女来,回头把那混账裤子扒了,狠狠羞辱一番。
光想一想,朱赟便很解气。
贴身随侍晓得他的习性,笑眯眯捧了一盘花生并一壶花酒进来,待会吩咐那些姑娘将这花酒喂入容语嘴里,啧,那场面,贼刺激。
须臾,一名暗卫进来禀报,告诉他,容语进了第七间雅间。
他眼下就在第九间,也就是说二人当中只隔了一间房。
“主子,您看要不要把人给绑过来?”
“等等!”朱赟摆了摆手,犹疑道,“这小太监上蹿下跳,莫不是在整幺蛾子?”
他眯起桃花眼,“将千里眼拿来。”
随侍将朱赟随身携带的宝贝递给他,这玩意儿极其珍贵,是端王打西洋人那弄来的,小小一片镜子,竟是能看清许远的地儿。
暗卫猜到朱赟要做什么,以极其诡异的功夫,将一根细丝从纸糊的隔窗嵌入,横穿中间那间房,悄悄在容语那一间房的隔窗上弄破一小小的洞。
随侍麻溜蹲了下来,用肩帮着朱赟架起千里眼,朱赟轻车熟路将眼凑过去。
堪堪瞅了一眼,吓得他膝盖一软,下巴滑了下来,径直磕在随侍肩上。
唉哟,疼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