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来迟,薄待了诸位,这才叫张郎君心生怨怼,一时嘴上没了分寸。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小女子的错,还望世子殿下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一道女声自不远处传来,众人朝那头望去,只见是一位身穿密合色绣云纹罗裙的明艳女子。
明明是略有风情的五官,却装扮清淡,显得极为素雅。
女子上前笑道:“我这有上好的泠香酿,是袁郎自长公主那拿的,我向他讨了几壶。殿下您原先多喝两口,王妃还不让呢。今个儿来我这雅集,我正好拿来招待你,紧你喝个痛快。消消气,好不好?”
“正是正是,项大姑娘行这雅集本就难得,殿下不如留下,一同喝几杯清酒,小恩小怨也就散了。也怪项府酒好,那张郎贪杯,多灌了几壶酒水,嘴上没个把门的。咱们武朝以武立国,太宗驰骋沙场,马背上打天下,焉有不敬武人之礼?”起先那个对清懿另眼相看的耿公子忍不住打圆场,顺着项连伊的话头劝道。
话里话外,是叫晏徽云卖项连伊一个面子。
耿公子自个儿也出身名门,乃承襄伯膝下排行第三的儿子,人称耿三郎。
这耿三郎也是个做惯了领头的主儿,举凡有甚么诗会酒会,大多都由他牵头,众人也愿意卖他个面子,平日里走哪便有人奉承到哪。
可今日得罪这阎王,在场没一个敢吱声,少不得由他这个“领袖”出面调停。再怎么不情愿,也要捏着鼻子做小伏低一番。
耿三郎面上挂着笑,心下却惴惴,偷觑着少年的脸色。
“哦,雅集啊?”晏徽云似笑非笑,低着头恍若未闻,左手还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把玩,利刃折射出锋芒,只听他懒懒道,“关我屁事。”
“我武朝将士出生入死护卫国门,才保你们一群酒囊饭袋在这里吟风弄月。”他缓缓笑道,“倘或外敌入侵,就叫那个姓张的软骨头举着自个儿的狗屁画作,跪着求蛮子饶你贱命,如何?”
众人俱不敢应声。
角落里,清殊死死捂着嘴巴,生怕笑出声。
太爽快了!没有这更叫人身心舒畅的打脸现场!
只是,旁人可不这么觉得。
那女子,也就是雅集主人项连伊脸一僵,笑容凝住。
耿三郎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果然是年纪小,不通人情世故!都把话架在这里了,寻常人早便顺着台阶下。这位世子爷倒好,没有半点给人面子的意思,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就如此狂妄,不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以后迟早栽跟头。
耿三郎还在心下暗暗诅咒,就见晏徽云的目光扫过,顿时背后生出一层细密的汗。
未来得及害怕,救星总算到了。
一位白衣公子仿若走错了院子似的踏进来,不紧不慢四下打量一圈,好像察觉不到里头肃穆的氛围。
项连伊眼前一亮:“袁郎!”
此话一出,方才还低眉顺眼的众贵女纷纷抬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顺着众人目光望去,那公子气度着实出尘,鹤骨松姿,如芝兰玉树,甩开在场除晏徽云外的男子好大一截!
怪不得是少女杀手呢,放现代起码是个校草起步!清殊暗暗赞叹,一面却敏锐察觉姐姐的身子僵了一僵,再仔细一看,又像错觉,明明自家姐姐心如止水得很,眼神都没歪一下,只端端正正捧着茶喝。
那头白衣公子忽略一众目光,闲庭信步走到晏徽云面前,语气不咸不淡道:“你拿挽月刃割人舌头,也不嫌脏?倘或皇外祖晓得了,你又要挨鞭子。”
不知想到甚么,晏徽云默然片刻,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把刀收起来了,冷哼道:“我怕祖父那挠痒似的鞭子?嫌那狗东西的舌头脏了我的宝刃倒是真的。”
白衣公子“唔”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好啊,明个儿我正好进宫,定会好好转达我们世子爷的意思。”
“啧!”晏徽云脸色一变。
项连伊赶紧上前打圆场:“你们两兄弟从小吵到大,怎么到了我这还要斗嘴。请你们来一趟可不容易呢。前头有叫世子不愉快的,都是我不好。打现下起,咱们好好玩上一玩,也不枉袁郎百忙之中赏脸。”
二人俱都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项连伊已然利落安排了下去,有侍女扶着张郎君退出休息,又有丫鬟婆子重置了宴席,还在上首增设了两个座儿与贵客。
婆子还待安置一个尊位,项连伊却挥手道:“不必,我坐袁郎旁边儿也是一样的。”
场面渐渐回温,美酒佳肴不断续上,顺着水渠缓缓飘流。有识相的想热络场子,复又提议道:“方才的画作尚未评出优等,既有袁公子驾临,我等哪敢班门弄斧。不如就请袁公子品鉴品鉴,点出个头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