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往前走了段,庆大哥牵着马,注意到城门处放着一张桌子,除了守城官员,一旁还侧对着他们站着禁军副统领,面容严肃,目光锐利。
守城官员说:“马车里的何人?下来查验。”
庆大哥上前拉开帘子,顾拂已经自己到车边,但是白布盖着眼睛看不见,一时不知道怎么下马。
帘子掀开带来尘土的气息,庆大哥呆了下,盯着他眼上白绫,失声道:“小将军你怎么……”
“迫不得已,麻烦庆大哥不要声张,替我守一守这秘密。”顾拂笑了下低声说。
庆大哥明白了,他这么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京城不比他们乡里,水深的很,庆大哥不清楚,但守口如瓶,不给顾拂添麻烦还是能做到的。
守城官员面露不满,起身看了过来,只见马车上走下一个穿着淡色衣裳的年轻男子,他手里拢着个手炉,白绫覆眼,只露出高挺的鼻尖和微微绷紧的下颚线。
他偏着头,显然是在听声辨认,白绫外的面容苍白,唇色也很淡,嘴角却像往常一般微勾着,带着熟悉的气息:“是我回来了。”
庞副统领瞪大眼睛。
如果说刚才的白绫覆眼让人一时分辨不清相貌,但这个声音却是极为熟悉的。
庞副统领几步上前,又因为太过紧张而手脚并用,表情都有些无措起来。
他如今日日值守城门,不只是职责所在,更是想着,如果失踪的顾小将军能够回来,他或许能最先发现。
而这么多日来京城城门这么多士兵守着,也是为了能及时接应,从北境回来的战死将士。
没想到……
庞副统领一个激动,跪在地上,说:“禁军副统领庞韦,拜见少将军。”
顾拂可不敢受他的礼,忙上前将他扶起,知道对方曾是他爹的手下,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回来而激动,他笑道:“庞副统领可折煞我了,这边冷的很,快让我进去吧。”
庞韦看着他格外苍白的面色,顿时心一沉,正要说什么,天边忽然扬起尘埃,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转瞬间便到了城门口。
顾拂听见了身边人的一声惊呼:“是宁王!”
顾拂:“……”
宁王萧豫,是当今陛下第七个儿子,自小聪慧过人,长大后文武双全,秉性极佳,朝堂上下对他十分称赞欣赏。
幼时顾拂入书院求学,与对方勉强算是同窗,然而,两人关系不怎么样。
前世的时候,两人背道而驰,政见不和,见了面也是吵架。顾拂知道,萧豫最讨厌玩弄人心、算计他人的阴险之辈。
顾拂记得前辈子这个时候,宁王应该在东海练兵。
马蹄声渐渐近了,门口的士兵将百姓拦在两侧,空出入京主道,顾拂从杂乱的声音中仔细辨认的,只听到宁王终年冷淡低沉的嗓音,只一句:“参将随我入京,其余人城外安营扎寨。”
顾拂都不用看,就可以想象对方的样子,身量很高,眉目俊美,神色冷淡,一身历练后的冷硬气场。
顾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宁王会回来,想必对方应该不大想看到自己,他还是先避一避对方的风头好。顾拂便借力翻身上了马车,靠着车壁说:“庞副统领,我们先进——”
“京城”两个字还未落下来,马车一沉,顾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连手炉带软垫的一把掀进了车厢,顾拂一屁股坐在软垫上,感觉到那人的手在自己脑后和背脊垫了下。
顾拂前世因为身体原因,久不用武,一时没想到反抗。
熟悉的气息靠近,伴随着骑马疾行后压不住的喘气,温热,仿佛冷冽的梅香。这些气息都近的不像话。
顾拂压下闪躲的念头,他从来没见过对方如此着急迫切的样子,更是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被萧豫如饿狼扑食般扑倒在车内,他硬是撑着抿了下唇,正要说话,就感觉脸颊被碰了下
顾拂:“……”
要命了,宁王萧豫不但敢带兵回京,还学会了轻薄别人。
萧豫没说话,他探过了气息,又去抓了顾拂的手腕,顾拂的手抱着暖炉,热呼呼的,手指白皙修长,手腕带着淡淡青筋。
萧豫摩挲了下这仿佛一捏即碎的手腕,温热的,脉搏气息虽弱却平稳,却是活生生的。
不像是他千里奔袭、闯入京城时却只见到薄棺一副,棺内人全身冰冷,无半分气息。
萧豫满心苍凉地想,这人向来冰雪聪明,从不肯让自己吃亏的。
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把自己的命都给弄丢了。
顾拂此刻看不见,也看不到萧豫眼中的血色和面上的偏执神色。
顾拂只是一头雾水被他抓了一通,眼睛上的白绫被扯掉了,白色布条挂在鼻梁上,要落不落。
他拢在袖子里的白皙手腕被捏住按在了木板上,连带着那人气息靠近的地方,都慢慢地发烫起来。
顾拂闭着眼,凭感觉抬脚踹了萧豫一下,气的咬牙切齿:“萧佑之,你从哪里学来的耍流氓?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