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豫心头一颤。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顾拂感觉萧豫抓着自己的手骤然收紧了,疼的他皱了下眉,头一次意识到,萧豫这手劲竟然这么大。
萧豫没说话,他的侍卫走过来,说:“殿下,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萧豫对顾拂说:“抬脚。”
顾拂抬脚过了门槛,闻到了宁王府上熟悉的熏香味道,他更茫然了,说:“萧豫,我不过是朝你府门口丢石子,你不但想揍我,还要把我掳来关起门来揍,别的人都不知道,让我还不能跑?”
萧豫:“……”
萧豫说:“我没想要揍你。”
顾拂:“我不信。”
萧豫不解释,说,“传府医来。”
顾拂抖着声音说:“你都叫府医了,你还是想揍我。”
萧豫:“……”
萧豫静默了下,说:“从北往东百里路,一路颠簸三天三夜,你身上又带伤,此刻不要府医看看,不觉得腹中饥饿,疲乏困倦了?”
顾拂怔了下,萧豫将他拉到软塌前,叫他坐下。
顾拂虽然看不见,却还是摸得着,闻得到,宁王府上刚做出来的糕点被送了过来,空气里飘着清甜香气。
顾拂赶路时间长,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了,他愣了愣,只让人把茶盏拿来喝了口,竟然还是滋补参汤。
温热的汤水入腹,就好似长久饥渴的人得到了甘霖,一下便勾起了想要更多的欲望。顾拂是真的又饿又累,虽然庆大哥心善,但也是个粗老爷们,不像是京城里的下人,照顾的细致周到。
菜肴并不多丰富,以清淡爽口为主,布菜的小厮一一给顾拂端到面前,分别介绍,让顾拂不会因为看不见而吃不了。
顾拂听着周围走动的脚步声,对旁侧一直没离开的萧豫说:“殿下幼时博览群书,过目不忘,书院老师考你问题,你都能答上来。”
萧豫不理解:“如何?”
“连本朝律法,十五岁时你便能在能在老臣门前说上一二。”顾拂道,“不会不记得,凡带兵回京需即刻入宫面圣,不然以谋逆论处吧?”
萧豫当然记得。
“你已经在我这里蹉跎很久了。”顾拂委婉道,“我今晚就在这里,不跑,等你回来揍我。”
萧豫咬牙道:“我不揍你。”
顾拂忙说:“好好好,是我担心明天早朝你被弹劾回京不面圣、有谋逆之心,行了吧?”
萧豫抿了下唇,起身跟身边的侍卫交代了几句,便拿了外衣出门入宫了。
顾拂松了口气,等萧豫走后,便将房间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听着风声去关了窗户,然后将白绫解了下来,随手塞进袖子里。
顾拂将剩下的饭菜吃了点,然后去了里间,卧榻上已经铺了柔软厚实的衾被,干净清爽。
很快有下人送了暖炉和热水过来,顾拂用热水泡了手脚,感觉周身暖和了起来,他抱着暖炉坐到卧榻上去,盯着一旁的矮桌、以及摆着一列非凡珍宝的货架看。
真不愧是皇子府,连个客房都如此宽敞阔绰……
不对,顾拂回过神,萧豫在去东海前,宁王府上除了他也没半个女眷的。刚才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可能收拾出一间客房来。
顾拂跳下卧榻,悄悄拉开窗户看了眼,注意到外头院子里漂亮的晚霞,以及假山旁的葡萄树架子。
顾拂气的咬牙,面色复杂地关上窗。
萧佑之,出息了,竟然把他锁在了自己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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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豫入宫时时辰已经不早,又在殿外候了片刻才进去。皇帝处理完一天政务,再没精力管他,只提了两句安抚兵将,让他回府休息,便让萧豫出去了。
皇宫来回一趟,萧豫再回去已经入夜了。他的贴身侍卫方云卓赶过来,萧豫问,“顾拂呢?”
方云卓顿了下,说:“顾小将军怎么都不肯看府医,我们也不敢动手。”
萧豫说:“他不愿意,就算了。”
方云卓继续说:“是。我记着您交代把小将军留在府上,然……小将军在您房间窗门口大喊他宁死不从,就是困死了就席地而睡,绝不会睡您的床。”
萧豫:“……”
萧豫揉了下额角,说:“没跟他讲,被褥铺子都是新的吗?”
方云卓道:“我们怕顾小将军介意,也是说了的。”
萧豫道:“我去看看。”
房间仍留着三盏灯,窗口留着一层淡淡的月光。萧豫敲门等了片刻,没等到动静,他推门进去,屋内烛火闪动,他愣了下,将呼吸都放轻了。
屋内比外头还暖和一点,床头那盏烛火照出床上蜷缩着睡着了的人,半个时辰前说着“困死了就席地而睡”的人,抱着被子正睡得熟,眼上的白绫散了,挂在鼻子上,随着平稳的呼吸颤动。
萧豫从东海一路奔袭回京,尘土满身,在此刻却忽然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