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童念道,“那个时候你说,你签过保密协议,不能说,现在能说了?”
老尼尔耸耸肩:“保密协议?谁在乎呢?以后让你儿子离火远点儿。”
他把烧了一半的烟头投入烧杯,七色的火焰嘭的从杯子里腾起,照得他的脸明一块暗一块。
“因为这,就是6期浮光症的血,我们叫它光之血。”
“光之血,那是什么?”童念问。
老尼尔重新点燃一支烟,靠在身后的玻璃罐上,缓缓道:
“作为义体医生,童念,义体改造中,最麻烦的问题是什么?”
“兼容性。”童念回答。
兼容性是义体改造中最麻烦的问题。
简单的例子就像童念的那条机械手臂,为了解决它过于巨大的重量带来的一系列问题,改造其实并不是简单的把手砍下来换个铁的上去。
还得加固近乎一半的身体骨骼,以及安装陀螺仪,使其和个人芯片链接起来,维持整个身体的重心平衡。
复杂的例子那可就多了。
神经的链接、核心器官的稳定、身体激素的正常分泌、有害物质的清除、重新构建内外循环系统甚至于,你要是给自己装了第三条手,我们得怎么让你感觉到这条手,会不会产生幻肢?
义体这个东西看起来很美好,可一旦它真的大规模使用,深挖其功能性,就会衍生出一系列的问题。
甚至于到了这个后义体时代,学界已经开始反思:我们到底有没有必要进行那么深入的义体改造?这东西是不是华而不实,弊大于利?
“兼容性的本质,是血肉之躯太过孱弱,”老尼尔缓缓道,“从来就没有不好的义体,只有过于强大以至于无法使用的义体。”
“所以很多年前,海德拉生命开展了一项研究,想要强化人体的素质,以期望能达到血肉义体联结的完美联结。”
“这不就是强化人?”童念问。
“和强化人不一样,这个计划想做的,是特化人类与义体的兼容性神经冲动本质上就是一种电讯号、心脏泵血的原理和发动机输出动力没有区别,甚至于人体本身就可以放电。”
“你是说深度改造,机械飞升?”童念的面色凝重起来。
从义体技术开始成熟的那天起,机械飞升的概念就诞生了,设想这样一种场景:
有一个人,他从一根手指开始,一件一件的,从四肢、到内脏、再到大脑,将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组织都换成机械,这个时候他是不是就变成了机器人?
一个拥有人类灵魂,却没有人类肉体弱点的机器人,他的大脑不会死亡,供电即可持续运行,他获得了,不死的生命。
理论上是这样,可当他在将自己的血肉全部替换为机械时,悖论也产生了。
他需要呼吸吗?如果不需要,那他的机械肺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有心脏吗?心脏里有血吗?可血是为血肉提供能量的,他身上一块肉都没有了,血有什么用?既然血已经没有意义了,那他的机械心脏到底是干什么的?
对,机械飞升者不必将自己完全转化为机械。
事实上,他们在转化过程中的某一个阶段,某一个步骤,就已经不是人,或者说,通常意义上的人了。
那么到底是哪一步?
哪一项改造,标志着机械飞升者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