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扣下自己的眼珠子,用细长的触手探出窗去。
画面投影了出来。
正好是某个成年女性被爆针枪击杀的画面。
零号马上让小皮球把眼睛收回来。
杀人。
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这帮蟊贼身上还有别的事?又或许是这帮警察身上有什么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执法者穿便服杀人,本身,就很不正常。
但最好,别惹事。
当然,这事儿得天命人说了算,我就是个工具人,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阿乐有点乱。
太突然了。
他的脑子还没有从先前芊芊小姐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现在一下子隔壁就
已经死光了。
死,光了?
隔壁就算有二十个人吧,刚才的尖叫和骚乱听起来很惊惶,刚才那女的是在往窗口跑的过程中被杀,如果算警方有两到三个人,手持爆针枪,狭窄空间,一分钟之内全部杀死,不是不可能,还有,你发现了吗?
发现什么?
断网了。
可是对面全息屏幕里的引退直播没有断,所以是小范围局部断网他们就是为了杀光所有人来的。
你猜猜这一瞬间阿乐心中的念头是什么?
是松了一口气。
一切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所以这不是我的责任,不是我不想去阻止,是来不及了。
直到他看到窗外抱着袋子往回走的女孩。
他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他冻结了那么一瞬,然后他朝着女孩疯狂挥手,张嘴,喊
他没能喊出来。
因为楼下还站着两个人,因为距离太近了他从这里喊隔壁也能听到。
他就那么站在窗前,张着嘴,无声的疯狂挥手。
他像个哑巴一样,张着嘴,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一直到女孩抱着袋子,笑着对门口的两人点了点头,走进楼梯,他终于反应过来。
这下,是真的太晚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我在做什么?
我明明可以打开窗子,喊她一声换一种方式喊啊,说妹妹你快回来,又或者说哎呀我刚才忘记让你买酱油了你再跑一趟。
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零号没有任何想法,没有用任何方式干扰阿乐的判断,他只是再一次解除了双手的功率限制,准备着随时启动含光剑冲到隔壁砍人。
但零号最终没有去砍人。
他只是像个无声的蚂蚱一样在原地挥手蹦跶,然后一下子顿住阿乐没有完全的意识,没有办法控制这具身体,刚才的所有动作,都是零号在阿乐的意识冲动下,替他做的,我是个工具人,我只做工具人应该做的事情。
他完全明白阿乐为什么没有喊出来。
你怎么知道你喊那姑娘一声妹妹快去打酱油,那姑娘会不会反问你谁是你妹妹打什么酱油呢?
明哲保身是明智之举,特别是在这种死亡威胁下,绝大多数人都只会僵住。
你能在这儿挥手,已经很不错了。
不,不行,她一上来就会死的
似乎你一直在预设某种立场,你认为贼窝里的小姑娘是很可怜的,你认为她应该是个善良的好人,她是身不由己
你为什么不会想一想,他们可能十恶不赦罪有应得就是该死呢?
贼窝里的小姑娘,就不是贼了?
我记得你亲眼看到过她偷东西。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七七抱着大纸袋子,哼着幼时母亲教她唱的故乡的歌谣,快步走上楼梯。
这一刻她的心情无比愉悦,以至于她走着走着,竟然蹦了起来。
啊袋子里那么多好吃的,真是好香啊,我刚吃了三颗草莓,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下去,哦不对,草莓只是水果,根本不饱肚子,我这是心理作用,嘻嘻
满足,真的很满足。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萌发了要是以后挨打都能有草莓吃,是不是可以
她的思绪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站在家门口的男人。
出身贼窝的孩子,警惕性总是要更高一些,更不要说,这里是楼道狭窄的罐子房,怎么会有人正好就站在别人家门口呢?
哥哥姐姐们教过她一些经验,一些如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经验。
这种时候你不要靠近,也不要停留,直接扭头就走,找个安全的地方在联系哥哥姐姐,确定没有问题了再回来。
但是七七的脚步顿住了。
因为她闻到了那股味道,那股其实别人根本闻不到,但她却能闻到的,强烈到极致的血腥味。
她的嗅觉和别人不太一样,那并不是单纯的强弱与否,而是她能够通过味道,判断一些别人无法判断的事情。
彻骨的寒意从脚下冲上天灵盖。
她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应该逃跑,马上逃跑!
但是。
她很聪明,非同一般的聪明。
她猛然想起了楼下那两个从没见过了陌生人,又看到了门口那男人投向自己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那么一刹那。
“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她抱着袋子,唱着歌快步走了过去,经过之时,她还朝那男人笑了笑。
然后,顿足在邻居门前。
“哥哥,我回来了。”
“哥哥,开门啊。”
我记得你亲眼看到过她偷东西。
这种人渣活在世界上不是浪费粮食么?
死了一个小偷不好么?
这和帮小扳手的理由一样,你不是也说过,弱者求助时,先不要过问理由么?
当然不一样,你愿意帮小扳手,根本原因是他也帮过你,他是你的朋友。
可现在这个人是个陌生人。
而且还很可能是个不好的陌生人。
你为什么会想要帮她呢?
阿乐沉默了。
是因为共情,小朋友,她的遭遇让你产生了共情,你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自己,那明明是她的遭遇,却勾起了你对自己的怜悯。
你没有可怜她,你是在可怜自己,为此你可以不顾是非与立场站在她那边,但那不是对弱者的声援,是对弱小的自己的声援。
可共情是一种很弱小的力量,它预设了弱小的自己,没有人可以靠共情去做任何事,因为这说到底不过就是自顾自怜罢了。
好了,咱没时间继续扯这个了。
她几十秒内就会上来,你得尽快作出决定。
阿乐没能作出决定。
或者说,他已经作出了决定。
他不会管这事的。
因为只会躺在地上妄自呻吟的弱者,根本没有足够的勇气、决心与动力去帮助别人。
好吧,这事预想之中的结局。
零号并不意外,这个天命人如果有打开窗子呼喊的力量,我根本,就不会在这里。
但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敲门声响起了。
当女孩第一次喊哥哥时,零号感觉到阿乐的思绪简直爆开了。
那种情绪的力量刹那间几乎让零号都处理不过来。
直到女孩第三次呼喊。
“哥哥,是七七呀”
他们都听到了,都隐约感觉到,那话语中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欲望。
我要去开这扇门。
你确定?搞不好
我要去开这扇门。
零号,不,确切说,是阿乐打开了那扇门。
他看到了女孩几乎被吓得发青的脸。
“买点东西怎么这么久,快进来!”
零号一把把她拽进屋里。
进门的一刻,女孩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受控制的瘫软倒下,袋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在那堆美味的食物里,她抱着头,蜷作一团,无声的痛哭。
55大章
你或许想要知道的事情:
调整者的伦理问题
基因调整技术在战前便已出现,但因为存在巨大的缺陷和伦理问题,被旧世界政府禁止使用。
这个伦理问题,并非单纯的残次品先天缺陷又或是遗弃等等等等带来的人权、道德问题。
而是有钱人能够大规模制造调整者后代,从而形成智力资源的垄断,是关乎全人类的,最终极的伦理问题调整者与自然人,究竟谁才是高等人种,甚至于,谁,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