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宫的,等反应过来时,宁如月已端坐在案几对面,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眼尾微微上扬,说不出的风情。
四目相对,连瑶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闪躲着避开宁如月灼人的目光,踌躇片刻后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瞧对方修长白皙的手。
两人不过隔着一张紫檀案几的距离,连瑶的小动作自然被宁如月收进了眼底。
不过她没点破,反而是侧过身子对候在一旁的惜流点了点头。
惜流会意,彷佛变戏法般拿出两个银质茶盏,熟稔地添好茶水,将冒着热气的杯盏推到了二人面前。
连瑶被突然出现的茶水吓了一跳,嘴唇微张,问道:“这是?”
宁如月眼底含笑,摇摇头,没作解释。
惜流见状,连忙凑到连瑶跟前,小声提醒道:“敬师茶。”
连瑶这才想起:为了表示对师父的敬重和自身向学的决心,拜师时主动向师父敬茶是不可或缺的礼节。
而她非但没主动,还要师父亲自提醒。
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刚想要道歉就看到宁如月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道:“公主贵为皇室,三叩九拜就免了,但是这‘敬师茶’,小公主不会想赖账吧?”
连瑶何其聪明,知道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连忙摆手:“哪里的事,师父请受连瑶一拜。”说着,从位置上站起,将茶盏端至额前,深深地鞠了个躬。
这个礼,宁如月担得起。
哪怕她不是自己所爱之人,单凭这世间独一份的才学,也足以成为公主之师。
杯盏相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滚烫入喉,这便是礼成了。
敬完茶,连瑶还有些轻飘飘的:“你真的是我的先生了吗?”
这几天像做梦一样,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自己眼前触手可及,甚至往后可以日日相伴左右,这无疑让她产生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这一次宁如月回答得干脆:“是的,民女是公主的先生了。”
连瑶乖巧地点点头,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我们已经是老师学生的关系,就不要再一口一个‘民女’、‘公主’了,那多生分。”
宁如月失笑,问道:“那公主说唤什么?”
连瑶掰着手指,一脸认真。
“连瑶?不行不行,太生分了,况且连名带姓的,父皇知道肯定不乐意。”
“瑶瑶?咦,好肉麻,如月姐姐肯定不会答应。”
“小瑶?这、这,怎么和皇兄喊他猎犬的感觉一样?”
“……”
连瑶的声音很小,近乎是在嘟囔,所以宁如月听不太清,只能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念念叨叨,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满脸纠结。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连瑶还没从纠结中抽身。宁如月心痒痒地,脑子一热就将午夜梦回时曾无数次嵌在唇边的称呼吐了出来:“我唤你瑶儿,可好?”
“啊——”连瑶抬头,瞳孔里满是震惊。
宁如月不是扭捏的人,话出口便是认了,定了定心神,慢条斯理地重复道:“民女唤公主瑶儿,可以么?”
宁如月话说得很慢,烧得连瑶耳廓直发烫。
“可以么?”宁如月又凑近些许,甚至可以看到连瑶脸上的细小绒毛。
被宁如月的气息包裹,连瑶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从胸膛跳出,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可以。”
只要是如月姐姐,怎样都可以。
连瑶还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宫门被推开,生涩的“吱呀”声让她来不及开口就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好难受。
宁如月看着连瑶的反应,眼神闪烁,立马站起身,侧身挡住了来人的目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氏长女,怀珠抱玉、慧智兰心、才识过人,特许为公主之师,教以四海之识。钦此。”
随着太监声音落下,一切尘埃落定。
连瑶站在案后,看着宁如月笔挺着背走上前接过太监怀里抱着的圣旨和藏青色长衫,而后像自己方才对她行礼那般对着父皇所在宫殿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民女宁氏,领旨。”
传讯的太监点点头,又道:“还请姑娘这边儿礼成后尽快前往大殿,皇上有话要同姑娘说。”
“好的,麻烦公公了。”宁如月对着太监再度施以小礼,滴水不漏。
太监颔首,赞赏地看了一眼宁如月,施施然离开。
人一离开,连瑶立马便凑了上去,不料却看到了宁如月严肃到有些沉重的脸,心口狠狠一颤:“如月姐姐怎么了?”
“嗯?”宁如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