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进了屋,傅椋就一头栽上了榻,柔软的被褥里透着阳光和风盏花的味道,连半点儿潮气也没有,软乎的令人发昏。
她翻了个身,看着顶上玉白色的纱帐双眼发直,到此一刻才真正卸下心神,只觉阵阵疲惫涌了全身,连动也不想多动一下。
白诺要来给她褪去鞋袜,傅椋又一骨碌撑坐起身。
她靠在床帐旁,精致眉眼间难掩疲意,似明珠落了薄薄尘埃,“都这会儿了,就不睡了,这早朝当是时候下了,待见过了爹,想来宫中的帖子也该到了。”
想起宫里面喜爱傅椋的那几位,白诺脸上也洋溢起几分笑,左右望了望,低声打趣,“可不是,听说那几位可念叨娘娘呢,往日里没给陛下什么好脸色。”
傅椋凤眼一瞪,奇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白诺笑道:“昨晚儿,我未曾侍奉在娘娘身前,是因为陛下打发我去了太后那里同她老人家讲一声,道是您被陛下先行借走了,待明日里头再去同她老人家请安。”
“哦,那是桂嬷嬷同你讲得罢。”
想起宫里头的那位老嬷嬷,傅椋露了笑。
如穆商言又或是如苏衍、安修竹一类的好友,傅椋在过去三年里时常能见得他们,倒也没有特别想念一说。
但一些长辈,如太后娘娘如桂嬷嬷,还或是深居后宫里的那几位老太妃,因着身子骨又或是其他原因不能相见,傅椋也只能常常以书信,慰问这些惦念着她是否吃饱穿暖了的长辈。
昨日确实因为天色过晚,又因为其他的事情所耽搁,没能过去探望,今日里头想必是要去一次的。
只是她这脚也不知是否碍事,免得又引起长辈心疼……
正想着,屋门却被人小心地扣了三扣,老管事和蔼的声音就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丫头可是起身了?”
傅椋和白诺对望了一眼,白诺当即起身去开了门,傅椋勾着脑袋朝外头望,老管事一看,脸上就露了笑,连眼尾都挤出了深纹。
“老爷要回来了。”
傅椋喊了声管事,又问道:“爹现下到哪里了?”
老管事笑道:“按脚程,应是要到洪街口了,老爷今早走的匆忙,连垫腹早膳都未来得及用,想来是要饿咯。”
听出了老管事问她的言下之意,傅椋想起今早那没来得及吃上几口的膳食,顿时所觉肚中空空,有些发饿了。
不过倘若她待会进了宫,免不了还是要当着几位长辈的面再吃一些的。
她想了想,又馋起府里的桂花藕,便道:“就加一些桂花藕罢,我陪爹一道用,再多备上一些,待会我拿进宫去。”
府上的厨子有江南人,做出的桂藕香甜又糯,她还记得太后母后最是喜欢这一道菜的。
严管事应下声,要离去时却又被白诺唤下,大丫头看了眼正盘算怎么分藕的傅椋,对管事的道:“娘娘的脚方才下榻时崴紫了,虽瞧着影响不大,但估摸着还是要大夫来瞧瞧的。”
管事眉心一皱,担心地看了眼傅椋,却见他家小主子精神气头都不错,察觉他目光后还无所谓地笑了笑,连半分痛色都没流露。
一点也不像那些磕了碰了,就要掉眼泪珠子的金贵小姐们。
知晓其间原因的老管事叹了口气,又想起崴脚对傅椋而言其实不过是一桩小事,眉眼间的担忧就散了些。
“已经不痛了,”傅椋瞧着老管事背影,对白诺道,“随便拿些药酒揉揉就是了,哪里来得那么金贵。”
白诺板起脸来,仔细道:“若是伤了皮肉筋脉且需好生养着,今日怕不是进不得宫了,若是崴了骨头,可是要再正回来的,娘娘也不想宫里那几位为您担心罢。”
正中七寸的傅椋:……
她家大丫头就不该叫做大丫头,不如叫管事老妈子了。
太师府中一向是备着御医的,据说是陛下专门钦点来照料太师的。
但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太医真正要照料的,是那位翻墙逛集,摸鱼打鸟,上树摘果,无所不作的傅娘娘。
“没伤着筋脉,就是骨头崴了些,正回来,不施力就没事了,”习以为常的沈太医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手里头握着那发肿的脚踝就咔嚓一下,半点也没有怜香惜玉。
“娘娘这三年看来是缺少锻炼,下个床能把脚崴了的事情,微臣也还是头一次听说。”
倒吸了好一口凉气的傅椋:……
她疼的连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不是东西的玩意儿竟然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不就是早年间去静安时没一并带上她,感情是秋后算账,报复在这里了。
随手开出几贴养伤药的沈月夕漫不经心地将方子拍桌上,背着药箱就径直离去,连头都没再回一下。
盯着远去女子的瘦削背影看了片刻,傅椋转脸去看白诺,几分迟疑道:“你看没看见她身上,好……好像漫着黑气儿?”
白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