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琅自是毫无惧意,他眨了眨眼,说道:“师尊呀。”
他忽然一愣,低头冥思苦想,眼底变戏法儿似的聚了一层薄薄的水意。
表现出肉眼可见的颓丧,晋琅垂着头,唇角下撇,委屈道:“师尊不记得晋琅了?”
大猫和萧闫庄被噎成哑巴,叶栖竹首先上当。
“别担心小师弟,迴渊师叔现下……”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只能迂回婉转地劝说晋琅,“待我们从这秘境出去,迴渊师叔定会想起你的。”
而少年迴渊,神情淡淡:“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
一句话,把晋琅的眼泪憋回来。
嗨呀?凌越海不是说这招不是百试百灵吗?怎么在少年版迴渊这儿碰了壁?
晋琅耷拉脑袋,不知道少年迴渊眼神在他束着的发带上流转一瞬。
那发带藏着自己的气息与水意,这叫少年迴渊倒是信了七八分。
他很快冷下来,对晋琅道:“我驻守蛮窟里已久,外头发生何事都与我无关,你不必唤我师尊。”
哪知晋琅就是个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的犟骨头,他摇头,盯着少年迴渊,一字一字认真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就算只是师尊的一根头发丝儿,晋琅也还是要唤您师尊。”
更何况你他妈的是迴渊的残魂,万一残魂归体呢?到时候记忆也会捎带着回本体,他在少年版迴渊身上刷的好感度更叠加到迴渊本体上。
老子真踏马聪明。
魔尊心里默道,随后一抿唇,垂下眼眸,安静了。
叶栖竹见气氛不妙,赶忙插了一嘴,“迴渊师叔,您方才说…在蛮窟里驻守?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怎得会在沧澜宗出现?”
“当年我师悯冬与妖修另羞婳与沧澜宗鏖战,祭身死魂散,将她封印在这蛮窟里。”少年迴渊说得淡然,听者却只觉心惊胆跳。
叶栖竹大概听到过这些事。当年妖修另羞婳大战悯冬仙尊,整整打了五十年,沧澜宗在那一战受到重创,而后山钶真人继任掌门,修生养息百年,与迴渊天尊二人联手才得以重振沧澜宗。
其中凶险与坎坷,绝不是少年迴渊轻描淡写几个字这么简单。
“可是,您又为何会…”第一个问题还没得到答案,叶栖竹也不介意再多问一次。
“我剥了一缕生魂,设阵驻守此处。”
叶栖竹哑然。
剥生魂?!这是什么可怕的法子?!阵法驻守居然要如此代价?!
而且,若按照少年迴渊的说法来算,他是从大战结束后便开始设阵的,那…那就整整驻守了五百年!
该是怎样的毅力与心怀…才能让一个人忍受剥魂之苦,忍受残魂守阵五百年的孤寥。
而且…而且剥了一缕生魂,依旧能成为天下第一人!
少年迴渊似乎并不关注这些,也不想在意自己的本灵发生了什么事,他淡道:“蛮窟里本该为绝境,进出无门。但这几百年时光,阵法效力变弱了,才会将你们几人吸入阵法之内。”
“迴渊师叔,栖竹还有一事未说。”
叶栖竹想起混入沧澜宗的魔修,便将此事也提了出来。
迴渊听他说完,默了一阵,才道:“你怀疑是魔修搞的鬼?”
啧,晋琅在心底咂舌。
你当我们魔修都他妈闲得慌,一天到晚找事?
……魔尊又想了想自己那群天天想找人干架的破手下,又把上面那句话给咽了下去。
好像确实是一天到晚找事来着。
……回头他就回去把找事那个逼揪出来,抽筋拔骨,给自己撒撒气。
蛮窟里好像也是分白日黑夜的,白日的光沉下去,红就浓成了墨色,将外头裹得完全看不见光。
少年迴渊不受侵染的洁白成了他们净化双眼唯一的救赎。
晚上妖修妖力更甚,连少年迴渊都不愿在此时轻易离开洞穴。若是与妖修对上了,他倒是能活,只是这几个误入陷阱的小白兔可就要成为盘中餐了。
石洞内比较简陋,因为少年迴渊不用睡觉,啥都没摆置。
萧闫庄和他的猫,叶栖竹,晋琅,迴渊,各自待在了不同角落。
少年迴渊守在洞口,正闭目养生。耳旁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眉头微蹙,抬眼便瞧见小心翼翼朝他挪动的晋琅。
晋琅离他只有一臂的距离了,被抓包也不怕,扬出一个可可爱爱的笑容来,软声道:“师尊,我饿了。”
晋琅绝对从迴渊转瞬即逝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疑惑。
他大概是觉得莫名其妙,饿就饿吧,为什么要同他说?难道指望他去捕食?
……蛮窟里连根草都没有,他总不能去挖土吧?
晋琅小声道:“我带了食物。”
少年迴渊神情古怪,“那你便吃。”
估摸着是逮到了胡说八道的机会,晋琅放飞自我,开始贩剑:“以往徒儿吃饭,都是师尊亲手喂的。”
叶栖竹倒吸了口冷气,萧闫庄眼神迷茫了一下,而后猛然醒神,抱着自家瞪大双眼的猫猫赶紧缩到角落去,力求对方看不见他们。
少年迴渊更是怔了一下,眉头慢慢拧紧,似乎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干出这种荒唐事。
喂食?可能吗?!
见皮得差不多了,晋琅坐直身子,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冒着热气儿的食盒。打开盖,慢慢推到了迴渊面前。
食物的芬芳在洞穴内弥漫开来,萧闫庄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但始终不敢抬眼望这边瞧。
面前摆放食盒的少年迴渊手指握紧了剑,神情变化莫测。
倒像是在拔剑与拿筷子之间徘徊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