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数息后,长史木僵僵问:“谁不在家?”
土地公答:“公主娘娘。”
“哪个公主娘娘?”
“自然是千秋岭的公主娘娘。”
长史痴痴呆呆,活似猫扑的鸡崽,狼惊的乳羊,已然蒙了。
好半天,他从梦里醒来,忽而大放悲声:“天爷,我百昌百姓是造了什么孽,要受这等苦楚?一城性命皆等我寻公主解救,倘若寻不来,倘若寻不来……”
他哽咽难言,诉说不得。
家中八旬老母,五旬老妻,还有他那子女、孙儿……哪一个不在孽蛟淫威下求生?
那孽蛟每日里要童男童女,美人青壮,又擅兴风作浪,不定何时便要了一家老小性命,请不去救兵,迟早死路一条。
道士原本听闻这趟要走空,心下有些失落,见到长史悲泣模样,先把自家那点子事儿给放下了。
他思想道:贫道这遭拜不着,还有来日,他却不然,满城性命相托,着实出不得差池。再者永乐百昌所距不远,难保恶蛟不会作孽到永乐……不成,得寻个法儿帮他一帮。
然自身亦只凡夫俗子,哪里寻得到良方?
左右为难之际,忽然灵光一闪:愚钝呀,现成的人摆在这儿,竟做了睁眼的瞎子。
当下对土地公施礼央道:“老先生,你懂得多,可有法儿助他?”
土地公也是作难:“一介乡野老朽,有甚法儿?”
道士却道:“老先生莫推辞,你若只是乡野老朽,又怎知这般多神仙中事?”
土地公嘴上不认:“公主她每每驾云西去昆仑丘,皆伴霞光鹤鸣,这一带住得久的都晓得,不独我一人。”
道士煞是失望:“当真无法?”
土地公斩钉截铁:“无法。”
道士犹不死心:“老先生,若有良方,就莫推辞罢。”
土地公道:“我老汉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不讲虚言。”
一干人莫可奈何,长史及随侍更是心灰意冷,涕泪涟涟。
正说来讲去劝慰间,忽闻一声长鸣,其声清越,上达碧落,下至黄泉,闻者心旷神怡,陶然忘忧。
土地婆霎时间喜上眉梢,拊掌笑道:“可不是巧了,公主车架回转来也。”
扑地推开窗,只见外头不知何时已云收雨霁,小丹山被水洗过一遭,干净得可爱,山体青油油的,明净生辉,草木还带着些儿雨后的娇羞,正是:嫩蕊含珠,娇怯怯难承雨露,新芽吐翠,颤巍巍不胜凉风。
那遥遥天际,绯云乱烧,其间一轮金乌,高悬苍穹,大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