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开门,求你,求求你开开门好吗?
他感受到狂风暴雨在他的身上席卷,下一刻,又似乎坠入烈焰之中,整个身躯被焚烧殆尽,他拼命在这股冰火之力间挣扎。
“求求你,求你开开门好吗?子深,子深……”
暴雨中,一身白衫的女子不停的拍着门,姣好的容貌因为极度的悲伤而有些扭曲,她跪在司徒府门前,声嘶力竭地痛哭着。
可那紧闭的朱红色大门,犹如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女子单薄瘦弱的身躯,若折翼的白色蝴蝶深陷在泥沼之中,徒劳挣扎。
她喊得嗓子都要哑了,大门却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
“子深,你听我解释……”女子哽咽哭道。
“顾姐姐!”
苏延听到小沙弥说她自己一个人跑下山之后,就急忙冒雨追了过来,看着她已经被淋透的身躯,心绪复杂的把纸伞挡在了女子头顶上。
女子似遇到救命稻草,手足无措地拉着他哭道:“伯延,求求你,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见他吧。”
苏延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女子,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姐姐,回去吧,大哥是不会见你的。”
一句话,掐断了女子所有的希望,女子脑海一片空白,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向雨中,倾盆大雨渐渐模糊了她单薄的背影……
“顾姐姐……”
恍然间,大雨骤歇,建安城的长夜,又被冲天的火光侵染,摇曳的火光之中,白衫滚滚如蝴蝶般飞舞,下一刻,又嘣出破碎的火花……
“顾姐姐!”苏延从梦中清醒之时,汗水已经浸透全身。
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看到苏延坐在床边,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时,道:“施主晚间贪凉没有关窗,我过来看看,别着了凉。”
“没事,谢小师傅关心。”苏延淡淡一笑。
“施主脸色不太好,是做噩梦了吗?”
“没什么?”苏延勉强道。
“施主去了一趟石枯寺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怕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小沙弥抿抿唇,试探道:“不如见见方丈大师解惑?”
苏延一怔,“空远大师还未休息吗?”
空远大师是魏国一代高僧,深受天下佛学者尊敬仰慕。
魏国佛教盛行,从天子到庶民,无不信仰佛教。佛门地位尊崇,难免便有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假意出家为僧,借传道之名,交游于权贵之家,祸乱国本。
空远大师深自忧之,身体力行宣扬佛教戒律,维护佛法!以自己高尚之德行,再正佛门清誉,为天下佛门之表率!
“方丈大师一直在等着施主呢。”
苏延微微错愕,原来空远大师已经料准他今夜无眠了吗?遂起身笑道:“那弟子便去一拜空远大师了。”
…………
方丈禅房,空远大师眼眸微敛,端坐蒲台之上,不时拨动手中的念珠。
苏延跪在他面前,双手合十,行大礼俯身恭恭敬敬叩首道:“师父。”
“出家人已断尘世之缘,你乃俗世之人,与老僧本无瓜葛,莫再有此称呼。”
苏延神色复杂,说来,空远大师也是他的授业恩师。
苏延生母早逝,父亲因职务变动,频频奔波于各地,他幼年身体不好,所以是自幼养于建安司徒府,以求最好的照顾治疗。
苏司徒曾带他拜访空远大师祈福保平安,大师便将年幼的他留于寺中调养身体,教习武艺。只是因苏延家世身份的缘故,空远大师只肯教授其艺,却不肯收徒,二人对外也无师徒之称。
后来,苏延被父亲带回身边,另有了名师教导,可也从未忘记过空远大师授业启蒙之恩,他会定期写信慰问空远大师,虽然从未得到回复。
“大师,弟子有惑。”苏延心知空远大师脾气,便改了称呼。
“惑从何起?”
苏延紧抿着唇,想了想道:“若准确说来,当是从此地而起。”
空远大师拨着念珠的手指一顿,半阖的眼眸终于睁开,幽幽道:“是生是死?”
“非生非死。”
“何以见之?”
苏延沉默了片刻后,迟疑道:“大师,若我见到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该如何解释?”
“心之所念,死生皆存。老僧也无法判断施主所说之人是否真的死去。”
“可是我心中有愧,大哥该恨我,是我没有看好……”苏延垂眸,脸也染上了一层愧疚悔痛之色。
“劫数、命数,都自有定数。”空远大师只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一句算不得安慰的安慰。
苏延不想再这样云里雾里听空远大师讲禅机,悟机锋了,这样下去,他永远也得不到答案,遂直截了当道:“大师,您告诉我,五年前普光寺那场大火,她,真的尸骨无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