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平静地看了林颖才一眼,轻飘飘,无比气人地说:“你不是一直在问吗?”
“她告诉我的。”
最后一句话,让林颖才傻眼了,他脸上还残留着让人心烦意乱的芝士味道,攥在手中的纸巾揉成一团,在这句话说出口后硬生生地揉成纸饼。林子夭甚至还雪上加霜地又说了一句:“她说今天要接我出去玩。”
指尖的疼痛让丁眠心劳意穰。她的怒火一直升腾着,即便用面包精准地砸了林颖才的脸,也不能缓解她的情绪。
她已经准备好半小时后到林家门口,直接带走自己。
酒会相遇后,丁眠将两个躯壳的优先度做了排序,她将“天澜”列在最先,满足了必要的生活需求后,将自己送到大学校园内进行为期两周的军训训练。
“林子夭”的优先度在这之后。
她原以为这是最好的安排——毕竟,“林子夭”还有存在世上的亲属,躯壳在林家也不算受到亏待。再加上被诊断患有自闭症的人即便成年,在民事领域依旧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她需要进行法律范畴上的程序申请,才能合理合法地将自己带到身边。
以上流程操作,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决。
丁眠本以为自己能捱到程序结束,可她完全没想到看起来体面有身份的林颖才居然能为了数日前酒会上的事,连皮带骨、拖泥带水地纠缠了这么多天。
——不仅是每日一质问林子夭,就是她的私人联络号码上都能收到他油嘴滑舌的问候,拐弯抹角问着当天酒会发生了什么。
丁眠冷漠地看了林颖才一眼。
年轻男孩用那双清澈乌黑的眼眸盯了他一会,林颖才瞬间毛骨悚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再一定睛,林子夭已经挪开眼神,用缓慢迟钝的表情回应着他。
“……你说,她要接你出去玩?”
林颖才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句。
“嗯。”
被林家认作“极不体面”的傻子,除了有一张俊俏脸蛋外,没有任何可点之处。他平静而笃定地回答他:“她要接我出去玩,我今晚不回。”
林颖才僵硬着看他,嘴里低骂一句。
他肯定不能对林子夭动粗,毕竟一会丁眠就要来接他走,要是被看到点什么伤痕淤青,恐怕他爸想和丁家合作的项目立刻就要黄掉。
佣人大气不敢出一声,瞅着大少爷一脚踢翻椅子,家具与瓷砖剧烈碰撞,发出尖锐巨响。
二房少爷在噪声中拧了拧眉,很快舒展表情,没有回应。
林颖才犹不死心,嘴里骂道:“我倒要看看你说她来接,是不是真的来接。”
林子夭很轻地看了他一眼,声线清朗明亮,透着刚成年的男人特有的清澈与少年气,他的眼黑白分明,说话时有那么一点骄矜冷淡,慢吞吞的语速加重了那种近乎顽固执拗的认真感,“我在这里,她不会不来。”
笃定到让人失语。
半个小时后,一辆低调的豪车开进了齐珍区新楼盘,稳稳地停在了林家门口。
乔助理在主驾驶位,她提醒老板已经到达目的地,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后座的总裁难得冷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地关掉手机,拉开车门。
乔助理是临时被老板安排了开车的工作。她的车技很稳当,又擅长在京市繁复拥挤的交通状况中找出最适合通行的路线,这项能力一直倍受丁总称赞。
丁总要她尽快到达目的地,乔助理便在最高限速下,一路畅通地来到了齐珍区这片新楼盘。
她不知道老板要做什么,也没敢多问。
直到她见到她开了车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迎接了从别墅走出的年轻漂亮男孩。
有着清澈眼眸,鼻尖有着浅浅一粒痣,看起来非常清纯、非常俊俏的男孩。
乔助理双目茫然:“……”
丁眠握住年轻男孩的手,强硬地把他塞进车里,紧接着,堪称蛮横冷酷地对着那个追出来的成年男性说了几句话。
乔助理看了眼车内后视镜。
她对上了那个男孩的眼,蓦地紧张了一瞬,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嗨,你好啊。”
男孩眨了眨眼,不说话。
乔助理听到车外的交谈声已渐歇,她咬着嘴皮子,脑中的念头狂乱交织,从几天前娱乐版块爆出的中艺校门照片,再到那天老板要她压下消息删掉照片,禁止照片广泛传播。
老板对那照片中的“英俊男孩”无疑是在乎的。她人在写字楼里吹着冷气,享受着茶水间里足量供应的高价饮料、茶水,依旧心念着在酷暑下训练的年轻男孩。
乔助理本以为老板这是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跟在老板身边多年,她从没见过丁总和哪个异性亲密接触过,就是她都有所耳闻丁总兄长催她找男友的消息。
她小小地窒息了一下,悄悄地,又看了眼车内的漂亮男孩。
他有着乌黑圆亮的眼眸,五官轮廓很俊秀,正很专注地看着车窗外,周身萦绕着一种近似“风轻云淡”的气质。
很快,老板开了门,坐回位置。
她低声吩咐:“乔助,开车,回主宅。”
“……啊,好。”乔助理忙声应,在点火开车时,没有错过老板伸手握住男孩的指,很温柔地揉了揉,像是摸猫般,是很亲近的距离。
乔助理为这一刻窥见的亲密距离而脸红心跳。
她心脏砰砰,在停在某十字路口等绿灯时,不禁浮想联翩:
一个在大学内封闭两周军训,无法联络上的英俊男孩。
一个坐在车内将要回到主宅,正亲密握手的漂亮男孩。
她们丁总,很懂时间管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