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巡招呼南霁云与雷万春来到垛口前,伸手指了指数十里外的千里连营,道:“突厥人将河北城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根本无法出城向京城传递消息,我们不知还要在这里坚守多久,因此必须提前做好与对方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二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南霁云说道:“大人有话尽管吩咐便是,我等唯命是从。”
张巡回身看向城内方向,默默的注视了良久之后,无奈的轻叹一声,道:“经过十余日的坚守,我们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为今之计,唯有请百姓与我等一同坚守此城,方能渡过此次难关。”
南霁云略显迟疑的说道:“初闻突厥南下寇边之际,河北城中百姓皆已携家带口向南而逃,如今城中百姓已不足五万之数,且多为行动不便的老弱妇孺,若令其登城助战,末将担心,他们非但不能成为我们的助力,反而还会成为我们的负担。”
“不...”
张巡眯了眯双眼,态度十分的坚定,道:“本府相信,他们一定会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雷万春似乎已经从中猜到了一些什么,可他却仍旧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何以见得?”
张巡意味深长的与雷万春对视了一眼,遂将目光移向城内的屋舍,道:“南八,你即刻带人前去将城内的屋舍全部拆掉,充作滚木礌石,以作抵御敌军之用。”
南霁云此刻也已经猜到了张巡的心思,他只是略做了一番迟疑,遂率领一曲共计三百人马,推着三架撞城车,径直向城内而去。
雷万春在心中挣扎了良久,遂硬着头皮凑近张巡,低声说道:“大人,那可都是些无辜百姓啊。”
张巡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旋即突然一把攥住雷万春的衣襟,提着他来到垛口,伸手指向那些惨死于护城河中的河东百姓,道:“他们何辜?”
张巡一手死死的攥着雷万春的衣襟,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左右都是个死,那何不死的轰轰烈烈一些呢?你觉得突厥人在城破之后,会放城中百姓一条生路吗?”
“可是...”
雷万春显然已经被张巡给说动了,但是他的内心却始终有些转不过弯来。
“眼睁睁的看着城中百姓登城去送死,末将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啊。”雷万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张巡闻言,心头一紧,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道:“牺牲河北,保全大夏,这是本府现今唯一能做的事情。”
张巡目光坚定的握拳在城垛上重重地砸了一下,道:“我们必须如一颗钉子般死死的钉在这里,唯有这样才能够为陛下争取到更多的准备时间,待王师到来之日,便是突厥败亡之时。”
雷万春长舒一口气,抱拳向张巡行了一礼,道:“大人乃忠贞之士,吾辈亦绝非胆怯之人,末将愿随大人死守河北,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张巡默默地点了点头,看向雷万春的目光中尽是欣赏之色。
张巡拍了拍雷万春的肩膀,道:“你有伤在身,正可借此机会好好的休整一番,明日尚有恶仗要打,届时,本府还要多多仰仗于你。”
张巡说罢,便提着佩刀转身离开了。
望着张巡离去的背影,耳中听着从他口中发出的十分威严的声音,雷万春的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一抹钦佩之色。
张巡提刀在城头缓步而行,途经之处,不时挥舞刀背轻轻地抽打在守城将士们的腿上和身上,道:“休整之时,亦不要忘了磨刀,擦洗甲胄,要时刻保持警惕之心,随时做好迎接战斗的准备。”
张巡说着,踱步来到一名将身体靠在城垛上打盹,却仍不忘拿着一块磨刀石在迷迷糊糊的摩挲着枪头的士兵身前,遂大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四周的军士们说道:“看到没有,将士们理应将枕戈待旦的精神铭刻进骨子里,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击败百倍于我等的突厥胡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