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人会报官吗?”种苏问。
李妄微微一顿:“或许。”
种苏想了想,说:“可能有点麻烦。”
最好的方法是按乞丐所要求,给出赎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前提是这些乞丐讲信用。种苏毕竟上京不久,还未摸清。看李妄,大概更不清楚。
种苏又想了想,问道:“你们长安城的官府办事如何?”
李妄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尚可。”
种苏点点头,说:“我家人说不准也会报官。”
从前在录州,无论种苏在哪里,陆清纯都能很快找到她,但长安不比录州,又人生地不熟的,不排除陆清纯和桑桑为她安危着想,请官府帮忙找人。
种苏生于民间,市井丛中过,知道这些乞丐基本都是团伙,背后一般都有相关势力,并不怎么害怕官府。寻常人被讹点钱多半会算了,除非能一盘将其彻底清除,否则日后时不时找你点麻烦,着实膈应,烦不胜烦,只能吃点闷亏。
只不过长安的乞丐们胆子更大,竟敢这般绑架勒索。
看这些乞丐们的行事方法,多半会拿到赎金后,再另换地点,迂回曲折,保不准会放出些假消息,混淆追踪线索,抑或声东击西,以便拿到勒索的银钱后,顺利金蝉脱壳。
这样一来,势必会拖延一定时间。有官府的人一起寻找,可能会更快一些。被绑者能少受点苦。
听李妄这样说,种苏略略放心点。
那帮乞丐若只求财,想必不会害人性命。
在此之前,唯有先按兵不动,先等着了。
反正这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的,不辨方向,也尚不知对方到底有多少人。暂且先看看,再摸摸情况再说。
种苏又一跳一跳的,跳回原处,朝李妄道:“那便先等等吧。”
李妄不置可否。
种苏靠墙坐下,双手双脚被绑着实行动不便,坐定后,种苏打量房中一圈,又看自己与李妄,两人倒还不算太狼狈,衣服上略有褶皱,只是身上所有财物,包括佩饰,全都在他们昏睡时被洗劫一空。
为将他们最快药倒,那药的剂量非常重,种苏头还有点昏,看李妄,也微拧着眉,显然也不舒服,又无法用手按揉,只得靠墙闭目养神。
种苏也闭上眼,靠墙缓一缓。
这一坐,就现出来问题。
好冷啊。
先前昏着尚不觉得,如今知觉恢复,种苏不一会儿就感到了沁骨的寒意。
三月春薄,山中夜晚温差大,种苏白日出门时阳光灿烂,只穿了单薄的春衫,眼下冷风从破败的房顶,窗户,门缝中四面八方的吹来,令人瑟瑟发抖。
“燕公子,你冷不?”种苏瑟缩着问。
“还好。”李妄穿的也不多,眼睛仍闭着,淡淡道。
种苏又坐了一会儿,只觉越来越冷,实在受不了,只得站起来,小幅度跳动取暖。倒是暖和了点,却太累了,况且长夜漫漫,总不能跳一夜吧。
被找到之前,可别先冻死了。
种苏一跳一跳的,跳去墙角处。
李妄听到窸窸窣窣声响,睁开双眼,只见种苏费力的将凌乱散落的稻草集中到一处。
“山中夜寒,后半夜会更冷,你我衣着,难以抵抗,”种苏说,“这里稍稍避风点,稻草也能御寒。”
稻草不算太多,但聊胜于无,总比坐冰冷的地上强。
“燕公子,你也过来吧,坐一起暖和些,也方便说话。”
种苏勉强铺好了稻草,一屁股坐下,朝李妄说道,示意他过来。
李妄扫过来一眼。
种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眼下李妄也被双手双脚绑着,他要如何过来,难道也像她一样,蛙似的跳过来么……
或许因为情境特殊,李妄方才说了不少话,思维锐利,似没那么矜贵冷峻,但像她那般一跳一跳……种苏实在不能想象……应该颇有趣。
种苏双眼微眯。
是时只见李妄侧转方向,双脚在墙面猛的一蹬,借力一滚,三两下翻滚,瞬间便来到种苏身边,再微微挺身,坐起来。
他的衣服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却毫不狼狈,气息分毫不乱。
种苏:“……燕兄好身手。”
种苏往里头让了让,又将稻草胡乱的在两人腿上盖了些,微微吁了口气。
稍好点了。
两人坐一处着实要好一点。种苏起先还守着礼节,男女有别,与李妄保持着些许距离,但稻草铺就的面积着实有限,中间本就隔的近,坐着坐着,不由自主的挨到了一起。
实在是……李妄好暖和。
种苏装扮上再怎样肖似男人,终究是女子身,李妄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体质相对更能抗寒一些。衣衫下的身体温度在这寒冷的夜晚,哪怕只是正常的温度,亦如火源般,令人感到温暖。
两人的手臂碰到一起,种苏紧紧的贴着。
生死面前,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已不再重要。我是男的我是男的,种苏不断自我催眠,什么都顾不得了。事实上如果她真是男的,或者李妄是女子,她早扑上去,紧紧抱在一起了。
可惜了可惜了。
李妄感觉到了,侧首,双眸微垂,无情无绪的看向种苏。
两人并肩靠墙挨坐,李妄身高腿长,如此坐着,种苏的脑袋恰好过李妄肩膀,此际微微抬头,朝李妄展颜而笑,说:“燕兄也不冷了哈。”
月光从屋顶与窗口漏进来,种苏的笑容透着一点殷勤,目中有光。
李妄忍住了第一次跟人这般亲近接触的不适,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