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露难色。
那他岂不是每日都要面对君渊?每日都要食不下咽?
……
两人惯常相处,君渊本就寡言少语,大多时候是南一说话,他静静听着。
但南一最近比以往更加乖巧安静,甚至沉默的有些反常,君渊似有所觉,却并未在意,毕竟小狐狸刚刚过成年礼,有些改变,也属正常。
两人渡过了有史以来最沉默的一餐。
饭后,南一擦净手,试探道:“哥哥……我可以回去了吗?”
君渊看向他,目光淡然,并不凌厉,南一却总有种被看穿的心虚感,只得移开目光道:“……我有些犯困。”
“今夜留宿。”
“不行……”南一下意识拒绝,又忽而顿住,飞快想着借口,“我、我是说我身上的过敏症状还未好全,夜里恐怕会影响哥哥休息,而且还得赶回去喝药呢。”
“不会影响,药安排离希送过来。”君渊声音平静,音落,便放下茶盏,似乎在等着听南一继续找借口。
南一踌躇不安,正绞尽脑汁想着理由,卫雪临恰在此时进殿,禀报道:“主子,百医修过来了。”
殿外,百越一袭白袍,美如冠玉,淡薄眉目好似冬日初雪,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南一相对而视。
君渊抬眸,“谁准他来的?”
卫雪临半跪着,不卑不亢道:“主子,近日祭祀您消耗灵力甚多,魔息躁动,恐引心魔作乱,务必让百医修给您看看最为稳妥。”
天生魔灵修为强悍,登峰造极。然而……物极必反,极高天赋意味着极高的风险,这些年君渊体内的魔息躁动愈发严重,引发心魔之症,心魔不仅发作时头疼欲裂,甚至还会失控伤人。
早年重伤闭关间,君渊心魔之症频繁发作,冥界巫医皆是束手无策。曾有一次差点误伤南一过后,每次心魔发作,他便幽闭于密室,不准任何人靠近。
南一并不知道君渊是如何熬过去的。
但他记得,以前君渊每次闭关结束,皆是遍体鳞伤,四面狼藉,坚硬岩壁硬生生被砸出龟裂痕迹,斑驳地面与墙面……布满干涸血渍。
南一心疼的要命,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抱着君渊小声哭,反而君渊还要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没事……哥哥不疼。”
最终,一个倦累了,一个哭累了,在南檀的香味里两人紧紧依偎,昏睡过去。
前世,冥界四处网罗三界有名的医修大能,只为治疗君渊的心魔之症,却都无功而返。
最后,百越来了妄渊。
玄缈宗亲传弟子,医术精湛,很快便让君渊的心魔得到控制,也正因如此,两人的关系日渐亲近。
直至——
百越彻底夺走了君渊的宠爱。
那时的南一太爱君渊。
爱到君渊亲口承认喜欢别人、心悦别人,南一也不愿放下,想着,只要能陪在君渊身边,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他也是好的。
哪怕每天只能看着君渊……也是好的。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结束。
君渊却选择了最干脆、最残忍的一种。他用龙魇锋利的刀锋,告诉南一,这些年的陪伴和情爱都是假象,从始是炉鼎,最终是失去价值的炉鼎,唯死路可选。
百越最终还是如前世一样,步入内殿,俯身行礼,“参见尊上。”
“心魔之症复杂,我需要先给尊上诊脉,再做定论。”
百越手提药箱,语气淡然,却像是轰然将南一拉入了一场经年难消的噩梦。他冷汗淋漓的站起身,向外走,手腕却倏忽被握住,君渊冷声问:“去哪里。”
南一抬起眸,魂不守舍笑道:“百医修要给哥哥看病,我得给他……腾位置。”
君渊莫名觉得这笑十分碍眼,蹙眉道:“就在这里等。”
……
南一只得站到君渊身后。
百越坐于桌案,伸手给君渊探脉,冰蓝灵流从他指尖丝丝溢出,犹如细雪霜花,融入腕间。
片刻后,百越缓声道:“尊上是天生魔灵体,修为强悍,按理应当可以控制住魔息。但您先前与三清大战重伤未愈,又一味靠修为压制魔息,导致体内魔气紊乱,心魔之症日渐严重。现如今,堆积沉疴已如顽梗,若再不引起重视……极易失控。”
君渊其实也有感觉,近年来心魔发作愈发凶狠,隐有控制不住之势。
“如何解决?”
百越顿了半刻,淡声说:“魔道终究是邪道,修炼过程太过伤身,玄缈宗内有一套清心灵诀,能够疏通灵脉阻滞,调节魔息,最好再辅佐银针加持,定能缓解心魔之症。但需每日坚持治疗,时间长久,方有成效。”
君渊眸光微敛,说:“若你真能治好本尊的心魔之症,本尊不但放你回玄缈宗,天下宝物,皆可允你。”
百越一笑:“尊上既愿意相信我的医术,我定为您尽心竭力。不过治疗过程极其消耗灵力,需得静心专注,旁人不可打扰……”
闻言,南一抽出手腕,识相道:“哥哥,那我先回去了。”
这次君渊没再动作,只淡淡恩了一声:“让卫雪临送你。”
“知道啦。”
行至殿门,南一又突然停步驻足。
他犹豫半刻,终究回头,正见雾红纱帐垂落,百越微微俯身,笑语轻言,君渊颔首聆听。两人靠得很近,不论相貌还是气质,仿佛天造地设、郎才玉貌,是那般的自然登对。
——纵使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临,心间仍似再次被狠狠地撕裂!
灵魂深处在酸涩战栗,溃烂腐肉争先恐后涌出鲜血,那布满陈伤、早已千疮百孔的旧疤,在疯狂的、用力的,叫嚣着疼痛。
须臾。
半响。
南一捏紧掌心,头也不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