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您终于醒了。”百越将药盏放置在案几上,温柔道。
君渊看向他,“你为何在这里?”
“尊上还记得吗?今夜宫宴您突发心魔,误伤了不少人,还好最后……控制住了。”
君渊半阖凤眸,微微催动灵力,每次心魔发作他都会失去这段时间的记忆,但仍能感受到那犹如被强压在一层冰面之下、汹涌躁动的魔息。
“是你救了本尊?”
百越也没否认,淡淡笑道:“尊上醒了便好。我先让邪枢院的巫医回去休息,大家在外殿守了大半夜,全都忧心重重。”
君渊闭上眼,冷漠神情透出一丝疲倦,“你也退下吧。”
百越却端起药盏,凑上前轻声道:“我给尊上开了一副安神药,心魔之症反复,还是让我守着您吧。”
当晚,百越并未离开,他成了多年以来,除南一外唯一留在佛恶殿过夜的人。
……
之后好几日,南一安心养伤,对外却声称有些风寒,犯困。
他受伤的事没告诉任何人,也免得院里两个小姑娘跟着担心,只独自找了一些伤药,夜里藏着悄悄涂。
外面的事,君渊怎么样了,南一并不关心,可惜……并非他不关心便能耳根清净。
阴雨天,他午睡过时。
御膳房的宫侍赶来一梦多秋送晚膳,两人讨论的声音不大,但仍旧透过朦胧纱帐传进内殿,扰人清净。
“欸,你听说了吗?外界来的百医修现在可受宠了,夜夜留宿佛恶殿。”
“留宿不是为了问诊吗?这次尊上元气大伤,自然要留着医修在身边照顾。”
“你懂什么?百医修的样貌、修为样样出挑,谁见了不喜欢?照顾着不就……”
“别瞎说!”其间一位宫侍低声道:“尊上独宠小主子多年,百医修能比得过吗?”
“只不过一张脸长得好罢了。”
宫侍朝内殿看一眼,以为里间没人,愈发肆无忌惮,“小主子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有什么本事?跟百医修一比简直差远了!说不准就快失宠了,这几日尊上重病,连传都没传他。”
“你不知道,尊上现在对百医修有多好,日日恩赏,啧,那红珊瑚玉珠你见过没有?也是尊上赏……”
“什么红珊瑚玉珠?”南一突然从两人身后冒出头,神态慵懒,伸了伸腰笑道。
宫侍惊的差点把承盘摔下去,忙跪地道:“给小主子请安!”
南一点头,也没叫人起身,坐到桌前端起牛乳喝了一口,继续问:“刚刚说的……红珊瑚玉珠?讲来听听。”
两人面面相窥,纷纷道:“奴婢、奴婢们该死……”
南一放下茶杯,支着下颌,消散困意,“别啊,正好我睡了两日无趣的很,给我解解闷。”
宫侍胆怯抬头,见他神情温和,才道:“是……尊上赏赐给百医修的红珊瑚珠,祭祀里最贵的贡品……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南一淡淡看向手腕处的南檀念珠。
他平时脾气温软,人看起来小又乖,这导致底下的宫侍都不怎么怕南一,觉得他娇弱可欺,这时候还敢接话:“小主子睡了太久不知道,尊上最近养伤,您还是应该去佛恶殿看看,不然啊,风头都被百医修抢走了。”
南檀念珠颜色偏深,云绵线贯串十二珠粒,饱满圆正,雕着朴素无华的梵文,说几两碎银买的都有人信,偏偏他跟宝贝一样带了这么多年。
南一勾唇,轻抬的羽睫显得诱惑又漂亮,“无价之宝的红珊瑚珠我是没有,怪只怪,你们跟的主子不行,干脆改投新主,免得委屈。”
宫侍骤然一惊,尊上重视一梦多秋的吃穿用度,因此这里不仅俸禄丰厚,平日也没什么重活,优待清闲,旁人都羡煞不已。
南一若突然赶人,先不说会不会受罚,以后可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差事了。
“小主子,息怒啊!奴婢真的知道错了。”
“奴婢只是无心之失……求求小主子,您原谅奴婢这一次吧。”
两人哭天抢地,南一却不动如山,听不见似的继续用膳。
这些难听的话,前世,他听过很多次。
那时的他太过宽容……或者,也不是宽容,是不懂。不管别人如何议论,明里暗里他都假装不知,总想着息事宁人。但避让和不在意,却换来越演越烈的结果。他现在懂了,这些人只会拜高踩低,得寸进尺,只有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才能堵住他们那张说长道短的嘴。
一味避让是对自己的残忍。
……
用完不太愉快的晚膳,南一准备去散散心。近日他伤势养好不少,能自由行动了,便生出一个新想法。
一路晃悠到轩辕阁,羽毛笔照常亲近飘出表示欢迎,南一陪它玩了会,随后挑了几本仙界书籍。
羽毛笔似乎已经接受南一突然改变口味的事,兴高采烈把积灰桌案擦干净,还贴心的点上一盏油灯。
南一随手翻了两页,仍旧感觉像在看天书。
这段时间的经历点醒了南一,他不能再自欺欺人的做一个废物,哪怕离开妄渊,离开君渊,身无长物在三界同样难以存活。
何况,他需要寻求庇护,一个不被君渊找到和伤害的保障,玄缈宗的确是好去处。
但玄缈宗也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仙门,收弟子要求甚高,门下弟子皆为金丹期起步,对于现在的南一来说,莫论金丹,他连怎么入门都不知道。
唯一优势,只有独特的先天仙灵体质,修仙道会比别人更加快速、简单。
目前的难题是差人指点。
可明无魔宫里有谁能教他呢?
冥界妖魔都是修习魔道,南一能想到的竟只有……百越。
难不成要他去拜百越为师?
南一捏紧书角,觉得这想法真是荒渺不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