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眸色深沉:“另有一词,也唤舞弊。”
说着,便随手捊过陆怀额前的青丝。
后知后觉,竟僵了一瞬。
下一刻,于半空中迅速收回。
陆怀本想反驳一二,见状竟也销声了。
明明以往无比自然的事,今日瞧着却处处不对劲。
不知是事情变了,还是做事的人变了。
一炷香后,顾焱起身行礼,打破了这份沉寂。
“殿下,臣愿作丹青一幅,为殿下休息之余,添上几分趣味。”
“若一幅丹青毕了,殿下还有求学之力,臣便为殿下指导功课。”
陆怀没有拒绝,他明白顾焱是为自己身体着想,直接让宫人去准备所需之物。
不过,考虑到去文华堂更方便,随即问道:“太傅,你要在哪里画?”
顾焱听之,转过身。
“在殿下寝宫。”
“哦,本宫寝……什么?”陆怀一惊,感觉出什么,奋力探出一点身子,“太傅究竟要画什么?”
顾焱看向他,一字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陆怀躺不住了,攥着被子,长长吁气:“太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本宫作画。”
顾焱亦回道:“这也是臣第一次为他人作画。”
陆怀愣住,想起原文男主的帝王之才和诗词作画的天赋,总觉眼前之人与其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便问道:“太傅虽不是丹青妙手,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平日求画之人必定只多不少,却未想到时至今日,太傅竟未给一人作过画。”
顾焱想起过往,不甚在意道:“求画之人大多心思不纯,不过借着此名义与顾家相识,结交臣父兄。臣担心为自家招来麻烦,遂谎称只会画物,不贯画人。且臣家里人不喜诗词乐画,也未临摹过家人。”
陆怀回忆起书中男主离谱的女人缘,牙根突然有点发痒,他不禁咳嗽两声,状似无意道:“本宫怎么听说,求画之人多为女子,太傅当真觉得她们只是为了结交顾国公和顾将军?不提顾国公,若本宫没记错,顾将军早就成婚,还有一双儿女。”
顾焱听出些不对的意味,负手而立,旋即回问:“殿下怎知求画之人多为女子,臣似乎从未在殿下面前提过?”
“……”
时间缓缓流逝,一抹红晕浮上少年的脸颊。
他皱着眉思索良久,直至宫人备好作画之物,才故作淡定,硬着头皮扯话题。
“太,太子了解臣子的情况再正常不过。太傅不必多言,直接开始画吧。”
“是。”
顾焱掩住笑意,踱步到床榻前,手指轻轻一划,便将帷幔拨开许多。
“殿下,这样看得清。”
“嗯……”
陆怀不由庆幸自己脸上红晕消散的快。
正想着,只见一切就绪。
陆怀懒懒的躺在床榻边,看着顾焱坐到不远处的案前,修长的手指抚平纸面,一举一动,神似画中翩翩君子,让人瞧着舒心不已。
而眼见画中君子要画自己,他觉得不能躺平,开始琢磨哪种姿势更上镜,不对,上画。
摆来摆去,忙不迭与君子对上了眼。
陆怀立马僵住不动了。
顾焱装作没看见。
“殿下,随意即可。”
陆怀乖乖点头,私下却仍在悄悄摆弄着最佳姿势,想来想去,决定单手支撑着脑袋,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
这个姿势非常适合装逼,他很满意,就是有些累。
但没关系,为了上画,一切都值得。
一个时辰后。
顾焱笔下朱红与青色交相辉映,已经能看出画中之人些许神态。
再看榻上少年,他枕在自己玉白的胳膊上,恬静入睡,呼吸均匀安详,时不时还溢出一句梦话,想必早就不管姿势如何,只顾着见周公了。
顾焱将一切尽收眼底,下笔竟是没有一丝间断,流畅无比,连他自己都未想到。
遥想一年前,友人逼着他作画。
顾焱当即回绝。
他不给人作画,亦是因为他连自己都画不了。
顾焱凝眉。
今日提起丹青一事,也是多年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眼神交融之下,他只是看着少年,便能想到画中之人神情姿态如何了。
又是半个时辰。
直到仙鹤美人唇间一抹朱红落下,画就此作完。
顾焱注视良久,才将笔放回笔架,恰逢敲门声,他深吸口气,走过去打开殿门。
若风拱手道:“殿内没有一丝声音,草民心生不安,还望大人见谅。”
顾焱轻声道:“殿下睡着了。”
“那大人现在……”
“丹青已毕,先行告退。”
说完,顾焱匆匆离去,若风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他悄声进殿,打算将画收起来,却在见到画的一瞬间,蓦然睁大了双眼。
画中美人如玉一般,毫无瑕疵。
细细看去,美人慵懒的躺在床榻,双眸微睁微闭,手臂缠绕着帷幔,徒增一股仙气缭绕,唇间一抹朱红更是点睛之笔。
这般神态,比之丹青妙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但顾大人,不是素来擅长画物吗?
怎么遇见太子殿下,就擅长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