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阳光可以进来。
他挪开茶几和椅子,躺在客厅中间,镜子放在额头,双手掌心向上,缓缓举到眼前,指尖两两相对,移动视线焦点。
“要适应在黑暗中爬行的感觉,呼唤主宰的恩赐。”
“卑微的凡人只有此时才能窥见白色,肉眼不可见的白色,引出神魂震荡,将头脑深深引入难以言喻的曼妙之中。”
尼尔适应着黑暗,可盯着向上的双手,根本不见白色,只有一种眩晕感。
让人恶心又不至于呕吐,只从后脑隐隐散发出一种疲惫的感觉,从锥体束开始,蔓延至全身,引导着□□的排斥。
似乎这种术法看起来简单,但极其需要天赋,而他并没有天赋。
尼尔叹了口气,眼睛酸涩难耐,依旧看不到黑暗中的那一点白色,就连双手也举得发麻。他放下手臂,垫在脑后,就这么躺着闭上了眼睛,是真的困了。
日光摇晃得昏昏沉沉,好像是有人在划动着船桨。
尼尔睁开眼睛,脚底是楼宇小巷,他站在阳台边上,脚也不太对劲。
这不是人类的脚,而是毛茸茸的山竹。
尼尔的头转动,看向旁边的窗户,隐约从玻璃上映出一只猫,乌黑发亮的毛发,胡须稍长,四个爪子都是雪白色的。
……
这个景象不是他自己看到的。
头也不是他自己转动的。
他只是通过眼睛看到玻璃倒影,好像被装在黑猫的身体里,而脖子的铃铛随之叮叮当当的响。
“呼啦!”
一只海鸥扑腾着翅膀飞过,黑猫跳到房檐上去追逐,穿越了一个又一个房檐,爬过了一个又一个管道,身姿轻巧的走在阳台和楼梯的边缘上。
尼尔越发的头晕目眩,但不是精神上的晕眩和疲惫,只是接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视线转换,忽上忽下,天旋地转的。
“喵!”
敏捷而灵巧的猫咪,俯身一下子扑住了海鸥,爪子直接亮出锋利的指甲,瞬间划开了海鸥的身体,温暖的血液迸射出来。猫咪舔了舔,腥甜感在口腔流淌。
美好得让人浑身战栗。
猫咪撕咬起来,羽毛和血遮蔽住视线。
尼尔突然就发现自己会飞了。
他盘旋在空中,风能刮过耳边翎羽,眼底的景物渺小,身体左弯右斜,视野也不断翻转颠倒,是一种更加难受的视线转换。
尽管如此,他的目光却异常锋利,能看清密斯托克河水和泊停的老旧渔船。
船上坐着一个的老渔夫。
他的脸沟壑纵横,布满了皱纹,两只眼睛小而浑浊,手掌却很大。
“咻——”哨音破空而来。
风迅速从耳边刮过,似乎周围的景物迅速变得模糊,白色的水花扑面而至,一条黑鳞大鱼在爪中挣扎。原来他是一只鱼鹰。
“咻!”又一声哨音。
鱼鹰应声回到船上,将爪子里的大鱼丢到船上,鱼在船上反复跳动挣扎。
老渔夫从鱼篓中扔出一条鱼,半空抛出一个弧度,鱼鹰张开嘴接住,整条鱼从喉咙划过,直接到了腹中。
那种粘腻和活物挣扎的感觉,是鱼鹰咽下了自己的犒赏。
密斯托克河的水是深暗的,光线是穿不过河水和水草,只有淡淡的白色波光。
水草又高又深,几乎能藏着一切。
尼尔感觉到自己在摆动尾鳍。
他是饥饿的。
庞大的身体在水里游动,视线转换带来的眩晕感少了很多,不过因为水草遮挡,视线遮蔽却比在空中更严重。
尼尔觉得自己现在是一只鱼。
微光穿梭是浮动的透明虾,只有内脏的那一点淡蓝,显然虾是不够填饱肚子的。
他又往下游了。
从水面映入河底里的阳光已经微不可见,周围形成了一种朦胧的混沌感。
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
水也飞快的流逝,嘴里好像咬住了什么东西,微微发脆的硬壳碎裂之后,爆出一口浓稠鲜美的浓浆,舒缓了胃部的饥饿,肉质软烂柔嫩在口腔里一触即发。
是什么呢?
尼尔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一个眨眼过后他就在一个管道里,正顺着金属管壁向上攀爬,不知道的是要去往哪里。
终于,管道要到尽头了。
黑色粘稠的液体变换了一个形状,像是章鱼触手,透过水面的微光缓缓爬了出去。
连眼睛都没有,是怎么看见的呢?
疑问随着水面破开而消失,他视线清楚跟在触须之后,这里是一个卫生间,而他刚刚钻出来的地方是……
坐便马桶。
尼尔感到些许不适,可触须却没有任何感觉,继续向前在瓷砖上爬行着。
他也听见了轻柔的歌声。
“他在他的27岁时重生,回到了他从未去过的家乡,将他的昨日抛诸脑后,你可以说他脱胎换骨,你也可以说他找到了世上一切的答案,他的生活正离他远去。”
歌声从收音机里传来,灯光渐渐昏黄,墙纸的绿色深浅不一,年代久远的地板上还放着几个啤酒瓶。
这是某个单身汉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