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
卫孟喜给卫东使个眼色,很快,卫东扯下裤子,“你不是想让二蛋喝尿嘛,今儿你也尝尝。”
卫东背过身鼓捣一会儿,笑嘻嘻递过来一瓶尿,“喝吧。”
卫红把其他孩子也叫过来,“来啊看一看瞧一瞧,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咱们今儿看铁柱给大家表演一个喝尿大法。”
这种热闹场面,哪个孩子能拒绝?
让全村最熊胆子最大的铁柱当众喝尿?大家不禁瞪大了眼,指指点点,就跟看一只会说人话的大猩猩一样。
也不知道是哪个捣蛋鬼带头,大家还齐声喊起了口号:“喝一口,喝一口,东风吹,战鼓雷,今天喝尿谁怕谁!”
铁柱:“……”奇耻大辱,心如死灰。
“我要告我奶,让她打死你!”
“哟呵,刚不是怂了嘛,看来是还没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小子刚才是装的吧,这才他的真面目。
卫孟喜心说,还好我多留个心眼,试探一下你,原来是为了躲避挨打,暂时的口服心不服啊。
怎么说呢,不是她自夸,这种小花样卫东就不会,他要是真没意识到自己的错,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认,可要是真意识到了,那就是真的知道了。
卫孟喜把那杯名为“尿”,实则黄泥泡水的东西倒掉,指着二蛋身上的衣服,“你知道这绿色的军装是怎么来的吗?是二蛋的爸爸用生命和鲜血换回来的,他的爸爸是一名正义而伟大的解放军,为了咱们国家的安全,去跟帝国主义拼命,要是没有跟他一样千千万万解放军的牺牲,你们哪来现在的好日子?”
“你,铁牛,现在别说念书,还在地主家给人放牛呢,不仅放牛,还用那带铁钩子的鞭子抽你,狠狠抽你,从你身上刮下一层血糊糊的肉来。”
“你,铁柱,要是没有二蛋爸爸那样的解放军,你现在可是没爹没娘的小乞丐,正在大桥底下喝尿吃沙子呢,能让你吃得肥头大耳?你回去问问你大舅和姥爷,要是没有解放军,他们现在还在给地主家端尿盆呢,还想去供销社端铁饭碗,他们配吗?”
卫孟喜的声音本就很清脆,此时特意拔高了语调,字正腔圆,保证能让所有人听见,听懂。
随着这几句掷地有声的质问,孩子们都沉默了,每年的忆苦思甜大会不是白开的,地主是怎么剥削农民,怎么把他们当猪狗,当牛马,他们的父母爷爷奶奶每次说起来还恨得牙痒痒呢。
“大家这好日子才过几年啊,就开始翻脸不认了?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们这叫忘本,叫背叛!”
卫孟喜极其爱惜地抚去二蛋衣服上的灰尘,抚摸着红领章,“这鲜红的领章就跟咱们的红五星一样,是用革命战士的鲜血染红的,你们弄脏了红领章就是玷污了革命先辈,就是最大的反.动,我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想当叛徒反.动.派?”
“不是!”所有人齐声大喊,反动派多丢脸啊,祖宗十八代的脸都能丢光。
“好,那我可记住了,你们以后谁再欺负二蛋,谁就是叛徒,对付革命的叛徒,我们应该怎么办?”
“打倒!”孩子们群情激奋,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铁柱,电影和样板戏里的叛徒都是要吃枪子儿的。
对啊,跟瘦叽叽的农村娃娃比起来,铁柱更像个吃香喝辣的地主崽子,这不就是叛徒反.动.派吗?
而且他还怂恿教唆大家欺负烈士的遗孤,让他们干玷污人格的事儿,他不是反.动.派谁是?
本来还死鸭子嘴硬的铁柱,现在是真怕了。小孩不像大人,怕法律,怕公安,怕死,他们就怕没人跟他们玩儿,不仅没了小伙伴,还要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卫孟喜见大家情绪都调动得差不多了,又抬手安抚他们,“但咱们新社会讲究既往不咎,以前犯的错那是以前的事,只要他跟二蛋说对不起,二蛋要是能原谅他,咱们就放他一马,以后要是再当反.动.派,咱们所有人就能揍得他屁滚尿流,对不对?”
“对!”
于是,压力又给到了铁柱这边。
他看着曾经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好朋友们,一个个愤恨地盯着他,那是一种看叛徒的眼神。
“对不起。”他终于是红着脸,说出三个字。
二蛋在所有小伙伴的注视下,小脸涨得通红,以前小伙伴们都不爱带他玩,现在大家好像都很敬佩他,想要跟他做朋友?幸福来得有点突然哦。
“我,我原谅你了。”小家伙奶声奶气,眼睛亮晶晶的。
于是,所有人拍起了巴掌,“二蛋原谅叛徒反.动.派啦!”
铁柱终于是被臊走了。
卫孟喜走了一段,忽然发现后背火辣辣的,回头一看,四个小崽崽正星星眼呢,他们妈妈怎么能这么厉害?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了那么多人,还把大坏蛋铁柱给赶跑了呢?
“你们要记住,有时候语言的力量不比武力差。”当然,如果能文武并用那就更完美了,因为熊孩子他就是得揍,光用爱感化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