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铃也自知不能太过任性,临无道这么一说,她立马便点头答应了。
虽说是“送她去睡觉”,临无道却仿佛毫无“护送”的自觉,大步一迈向殿外,侧头问道:“南星给你安排的居所在何处?”
棉铃拎着裙摆兔子一般快步小跑而来,抬手一指,“那边,再向左。”
说完,临无道迈步朝她所指之处走去,棉铃稍愣一瞬,立刻又抬腿跟上。
走到转角,临无道停步回头,“然后?”
棉铃呼哧呼哧跑过来,道:“再、再往前……”
比起护送者,临无道更像个没有感情的引路灯,棉铃指向哪,他便朝哪先行走出,许久之后他才灵光忽现,回头看向努力追赶上他的棉铃,小团子不敢放下裙摆,跑得小脸通红,也没埋怨一句。
临无道暗叹,她怎么也不出声让他等等。
棉铃赶到临无道身后,两眼懵懂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忽然停下。
“你记性倒不错,才来一日便记得宫中的路。”
虽然仍是冷冰的声音,但棉铃听到他的夸赞,便咧开嘴角,笑得有几分自得。
临无道继续行走,这回刻意放缓了脚步,棉铃也察觉到临无道的变化,知晓自己被关照,内心欢喜,伸手抓住了临无道的手指。
临无道心中升起一瞬的警惕,想起是小家伙后,方才放下心,略带疑惑地垂眸看向她。
棉铃双眸明亮,“拉手……”
那眸子里的光在黑暗之中尤为招人,临无道内心一阵摇摆,而后暂且丢开了那名为原则之物,勾起手指将棉铃的手握在掌心,神情略显无奈。
牵着手,棉铃便多了一分安心感,走在路上未再说话烦扰,脸蛋因方才跑动劳累还带着酡红,看上去乖巧万分。
走到南星为棉铃准备的寝殿,小羊呆蒂已经趴卧在地,下巴搁在曲起的前肢上安心睡着,两人路过,它只轻轻动了动耳,不作理会。
走到房门前,临无道便止了步,棉铃疑惑地看向他,他低声道:“既是你的卧房,我便不该踏入,到此为止。”
棉铃神情讷讷,干脆将另一只手也抓在那只大手上,道:“主哥哥,棉棉还不想睡。”
临无道轻轻抬眉,“你忘了先前如何答应我了?”
棉铃眸光漾了漾,她支吾道:“哥哥送棉棉回来,棉棉听话睡觉。”
“所以,听话,睡觉。”临无道薄唇轻抿,带着些讥诮。
棉铃犹豫了许久,最终走向床榻,迈腿爬上,将自己裹在了被窝里。
就这样套着外衣就寝么……也罢,将就一晚,明日让人送些衣物来。
刚想到这些,临无道便为自己如此操心而倍感迷惑。
小家伙露着一双大眼,定定望着门口的男子。
临无道正要转身离开,却又想到,入睡之时,至少可将那帽子脱了吧,日夜带着,脑袋会不会挤出一圈坎来?
“那个……”棉铃的名字在他嘴边裹了几遭,他才颇为别扭地吐了出来,“棉棉,将帽摘了。”
“不要。”棉铃将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
“会妨碍你长大。”临无道刚编完便腹诽,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棉铃两手捏着被子,再度缓缓露出眼,“真的吗?”
“嗯。”男子略一点头。
“那……哥哥帮棉棉。”
怎么连这等小事都唤人帮忙。临无道心里嘀咕,却还是走上前,摘下那滑稽的虎头帽,三千银丝倾泻而出,他顺手拨理她的头发,免得她翻身扯疼自己。
棉铃眯弯了眼,笑意盈盈,“谢谢主哥哥。”
躺在柔软白发中的小孩儿愈发显得乖巧可爱,临无道抿唇颔首,不知不觉声音褪去了冷淡。“我不叫主哥哥,我名临无道。”
棉铃歪头,所以,“尊主”不是哥哥的名字?
既然他如此说,那她……
“记下了,无道哥哥。”
将他真正的名加上“哥哥”二字,便比她随口叫出的“主哥哥”杀伤力强得多,临无道心一跳,肉麻得他浑身筋肉都僵了起来。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道:“换个称呼吧。”
“好的,临哥哥。”
同样细软得让他酥酥麻麻,但却比“无道哥哥”要顺耳。
“临哥哥要走了么?”棉铃语气带着不舍。
“你该闭眼了。”临无道就像在指导她如何睡觉一般。
棉铃不再出声,乖乖将眼睛闭上,今日她已经叨扰别人太多,坚决不可以再添麻烦了。
临无道轻扬起嘴角,目光不自觉柔和些许,在棉铃盖上的眼睫上停留片刻,而后默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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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备些衣裳,送到棉铃屋中,要合身。”
翌日清晨,南星来向临无道报道时,便被他这样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