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她便闻到那浓郁的香气,几乎是被那异香牵到了墨绿的花丛,她摘下一朵塞在嘴里,口感与力量浓度不知比那桌子椅子强上多少。
吃了两朵,脑袋便有些隐隐发昏,食欲却在这虚幻之中愈发旺盛,一口一朵毫不饱足,待将这一片墨绿都啃食干净时,她几乎已经没了知觉,迈着混乱的步子走出花园,如同醉酒一般。
前殿外的呆蒂只见棉铃晃晃荡荡地走来,见它也不理,却对灯周的飞虫颇感兴趣,蹦跳着伸手去抓,一不小心就跳到了大殿顶上。
呆蒂愕然看着它的小主人一飞冲天,又毫无目标地飞到了殿外,脱离了它的视线。
“咩!”呆蒂赶紧动腿跟过去,却被魔宫的高墙阻挡了路线,屡次尝试都蹦不了二尺,便改为羊角冲撞,意图凿个窟窿。
天未放亮,临无道归至魔宫,因那小姑娘的委屈模样怎么都挥赶不去,他便提早自瘴气聚集处返程。
他第一时间去到棉铃居住的殿内,分神查探,却未察觉棉铃气息。
临无道诧异抬眉,正值漆黑之夜,她竟未在房中睡眠。
他查寻整个魔宫,不仅没发现棉铃的身影,还看见后花园中残缺一片,正是那墨绿色的绮罗花。
临无道骤然缩紧了双瞳,瞬间移至前殿外的宫墙,将那只角被嵌进墙中的蠢羊一把拔出。
“是你吃了?”他掐着它的脖颈,语气低沉,尽显愠怒。
“咩?”呆蒂两眼惊恐,一脸懵然。
“墨绿的绮罗花,是被你吃了?!”
呆蒂连忙摇头,嚎叫着表达否定。
临无道眉头紧拧,绮罗花乃剧毒之物,这羊吃了必会五脏六腑全身溃烂,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完好无损精神亢奋。
若非是羊吃了,那便只能是……
他心下猛地一坠,质问道:“棉铃在何处?”
呆蒂努着羊嘴往宫外的方向噘噘,临无道立马撒开它飞向宫外,神识覆盖前方百里,在八十里处发现了棉铃的气息。
他起身飞去,只见红衣女童趴在树下一动不动,几乎要嵌进土里,只有背上的衣物萧瑟地随风轻鼓。
临无道两手轻颤,落在十丈之外,脚步像被沉重之物阻挡,不忍迈出一步。
呼吸过后,他快步上前,忍着心中那莫名的酸楚,翻开棉铃的身体,却见她脸上糊着泥土,正轻张着嘴酣睡。
“……”
一瞬间,临无道默如雕塑,觉得自己方才的担忧、急躁和酸楚都十分荒唐滑稽。
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对她关心过了头。
他长叹一声扶住额头,细捋思路,棉铃连宫门都无力开启,为何能深夜一人出现在如此远的地方。以及……她究竟是否动了那绮罗花。
花了好些功夫,临无道才冷静下去,轻轻拍醒了棉铃。
棉铃迷蒙睁开眼,黑暗中隐约辨明临无道的轮廓,她喃喃说道:“临哥哥,你回来了……这是哪儿?”
一声问候让临无道压在心底的怒意消磨了些许,他反问道:“我倒还想问你,此地离魔宫八十里,你是如何到此的?”
棉铃眸光轻轻晃动,她回忆道:“棉棉……棉棉吃了好多花,晕晕乎乎的……不知不觉就跑远了。”
她果真吃了那绮罗花,临无道压抑的怒火再度燃烧。
魔域的瘴气,几百年未能消除,这绮罗花是目前所发现的唯一能够避开瘴气的灵植,或许对驱除瘴气也能起到效用,可惜祛瘴药都未研制成功,仅存的绮罗花就都进了这小东西的肚子里。
何况这绮罗花乃毒中之毒,她如此乱食,也不怕自己小命呜呼。
棉铃察觉到临无道气势变化,她两手握住他的拇指,可怜道:“临哥哥,棉棉不是故意乱跑的……”
事到如今,她乱跑倒是小事。
好在那绮罗花对她的影响只有眩晕,真不知她的体质还能有多硬,连剧毒之物都伤不了她。
临无道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才叮嘱过你,花园多毒物,不可乱入,你却未将本座之言放在眼里。”
天际渐渐显出亮光,棉铃望着临无道的眼,嘴唇轻张,无法反驳。
她太饿了,但她没有必要非去吃那些花。
临无道从未像现在这般纠结,他不知自己的愤怒究竟是因为绮罗花消失,还是因为棉铃吃了毒物。
他悄然查探棉铃气海,那里并无灵根,确有一粒细小的晶状透物,其间萦绕着陌生的力量。
难不成她将那绮罗花的灵力化为己用,故能越过宫墙飞奔至此。
真是匪夷所思的小家伙……愈发令临无道好奇。但此刻临无道正在气头上,若就这样放过此事,一来他不畅快,二来难保棉铃不重蹈覆辙。
他直立背过身去,冷声道:“本座说过,不听话,便不可留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