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
“那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睡前还给人家上香,转头就把人家给砸了,仔细想想,其实她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吧……”
倒不是我慈悲为怀对狐仙起恻隐之心,我是顾忌这玩意要是欺软怕硬搞得我不得安宁,她收拾不了莫寥,还收拾不了我吗!
“有。”
莫寥一言不合就把上衣脱了,光着膀子朝我走来,他的皮肤实在太白了,像美术教室里的石膏模特,甚至能在黑暗中隐隐反光。
“睡进去些。”
莫寥攘了我一把,这么小的床怎么挤得下两个大男人,我是个懂事且靠谱的成年人,我选择主动退出:
“我去打地铺。”
“不行。”
“为什么?两个人睡很挤哎,这床这么小。”
莫寥懒得解释,只是“咚咚”地敲了两下床头:
“睡。”
我只好尽可能躺直,后背紧贴着墙侧身睡,我推测床头这些符咒的作用是给莫寥定魂,或者是辟邪用。
小时候我很怕黑,晚上睡觉关灯之后,我会把自己包在被子里,从脖子到脚包得严严实实,连脚趾手指都要仔细藏好,生怕不小心伸到被子外面,就会被看不见的可怕东西咬掉。
如今这个念头又久违地占据我的脑海,我下意识将自己完全裹在被子里,莫寥闭着眼,问我是不是冷,我否认了。
“怕了?”
“拜托,我已经是大人了。”
莫寥捞住我的腰把我从墙上抠下来:
“不用睡那么里面。”
“小莫弟弟,有件事我真的很好奇,你能回答我吗?”
“只能问一个问题,问完就睡。”
“我是不是会死在平合?”
对于死亡的到来我隐隐有预感,我明白一切生命在死亡面前都平起平坐,大概我像父亲一样成为警察的那天起,我就随时做好提早迎接这个结局的可能。往往你离死亡越近的时刻,就是你离真相越近的时刻。
因此在我查清父亲失踪的真相之前,我的求生欲望绝对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烈。
莫寥沉默,我斜眼看他,他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回答我。
“如果是泄天机就算了,反正你总不告诉我。”
“不会。”
莫寥的声音像敲打玻璃窗的雨滴敲击我的耳膜,沙沙作响:
“有我在你就不会死。”
“为什么?你这么厉害还能决定我生死?”这话说的还挺霸道总裁。
“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现在该睡了。”
那之后我又睡了三个小时,还没进入深度睡眠就被莫寥叫醒,该“契亲”了。
我对这些传统风俗的流程一窍不通,全是莫宁和莫寥在张罗。碎陶瓷被处理掉了,莫宁正坐在床边把金纸折成元宝的形状,金纸种类不同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最普通的金银纸钱就是烧给逝者,而财子寿金则用于祭拜天公,即玉皇大帝,寿金多用于拜神明,如城隍爷土地公。莫宁折的是财子寿,表明我和莫寥“契亲”是要让天公来作证的。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还习惯么?”莫宁关心我。
为了不让莫宁担心我只好撒谎:
“还好。”
“是吧,你都忘了,阿寥小时候老趴在你身上睡,口水都流你衣服上了哈哈哈!”
我好喜欢莫宁笑起来的样子,眼梢和嘴角弯弯的像把勾子,勾得我根本挪不开眼,食色性也,谁能不爱看美女呢!然而我还没看两眼就被莫寥被揪到一边,如果莫宁的一个眼神能颠倒众生,那莫寥的一个眼神就能杀人,他狠瞪了我一眼,即使莫寥不开口,我也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离我姐远点”的警告。
行行行我滚就是了,真讨厌。
姐弟俩准备了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和水果,摆上香烛,莫宁用红绳把金元宝串在一起,串了四五串挂在窗户边,而我就是个大傻子,完全是在莫宁的引导下和莫寥“契亲”。
我和莫寥每人手持三炷香,三跪九叩后,莫寥用平合话把我们的名字、生辰、地址、关系、“契亲”目的说了,上香后开始掷茭杯。
掷茭杯在平合话里又叫“投杯”,茭杯由一对月牙形的漆红小木块构成,一面平一面凸,平面朝上为阳,凸起面朝上为阴,一共三种结果:一阴一阳为同意;两平面朝上为阳卦,表示主意未定;两凸面朝上为阴卦,表示不可以。
莫寥将茭杯合于掌心,拜三拜后掷下茭杯,两平面朝上,阳卦。
莫寥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这次结果是阴卦,神明不同意。
“如果我非要呢?”
莫寥再次掷下茭杯,左茭杯几乎是垂直下落后立于地面,尖角朝上,像一艘小红船,右茭杯则呈阴面朝上,我活了二十八年从未见过这种结果,从物理学上来看这是件牛顿棺材板压不住的奇异现象。
莫宁见状发出一声惊呼,我紧张地问她:
“怎么了?不太好吗?”
“大凶,”莫宁的柳眉拧成结,“万万不可。”
呃,这是连上天都反对我和莫寥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