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女孩在身后议论起来,“我听我哥说总矿的宣传干事一上来就是干部编制,要求可高了,要会板报,会写文章,还要会摄影……”
“得,我算看出来了,宣传干事那就是给干部子弟准备的。”
有个女孩跑上去揽住王芬,“哎!你身上这件衣服是新做的吧?为了招工考试,你可是出了血本啊!”
王芬摸了摸身上崭新的白衬衫,得意道:“那是!赵姝不是说了嘛,今天招工会有人来拍照,那不得穿好看点?”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落入赵姝的耳中,她只觉更加烦燥了。这个林盼娣难道也找了什么关系?
……
总矿的办公区是三栋老旧的砖楼,宣传科在其中一栋的二楼,木制楼板踩上去吱吱呀呀的,十分有年代气息。
进入办公楼,盼娣走在最后面。万叶丛中一点红,前面几个男同志频频回头看向她,都想跟她搭讪。无奈她始终低垂着头,看上去一点不想搭话的样子。
他们被领到一间会议室,吕科长、宣传干事苏俊民和一名女干部,三个人坐在会议室的一头。
苏俊民看了一眼人事科那边送过来的报名表,一个个名字扫过去——林盼娣?!他赶紧拍了拍一旁的吕科长:“科长科长!林盼娣来报名了!”
站在人群后面的林盼娣一脸惊愕:“……???”
这是什么情况?
吕科长昂起头:“哪位是林盼娣?”
前面站着几个个高的男同志,林盼娣只得拨开人群走上前:“是我。”
吕科长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意味不明:“你就是林盼娣?”
吕科长以前在军队的宣传部门工作,作风硬朗,气场很强。这一问,林盼娣瞬间感受一股威压向自己碾过来。
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林盼娣也不知道他们为啥要把自己提溜出来,只得乖乖回答道:“我是。”
吕科长:“上次机械厂的板报是你出的吧?”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盼娣心里直打鼓,这是责怪自己越俎代庖吗?还是啥意思?
林盼娣摸不准他的意思,绽出一抹乖巧的笑容:“科长好!是我出的。我姆妈是机械厂的职工,机械厂的同志找帮手,刚好把我拉了去。”
吕科长点点头,面上有些严肃:“小同志,原来我们的规则是被你打破的!不让用尺子,你竟然想出个弹棉线的法子!听说板报上的女工也是你画的?”
听出他话里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盼娣松了口气,挠了挠头:“科长,是我画的,现丑了……”
吕科长开口道:“你画的女工跟我们机械厂的女工形象有些不符啊!”
蛤?咋不符了?林盼娣不由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画的报头——自己是照着小徐的板报小册上画的啊!难不成自己出了啥政治上的偏差?
被吕科长探照灯一般的眼睛瞪着,林盼娣顿时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吕科长,机械厂的板报我也看了,哪不符了?非要粗胳膊大脸盘子才跟我们矿上女工人形象相符吗?”坐在他旁边的女干部看不下去了,转头笑着对盼娣说:“小姑娘,我看你画得就挺好的。机械厂的板报这是第一回拿到名次。尤其是那个板报头,在县里大受好评!”
吕科长也笑了,笑声响彻整个会议室:“这姑娘是个板报能手,就是不知道写文章怎么样,今天正好来看看!”
苏俊民一直在旁边打量今天来报考的这些人,一群二愣子中间只有林盼娣一个女的,长得还怪水灵的。
他站起来,将面前一叠信笺纸发了下去,手腕间的金表一晃而过,“每个人一个钟头,题目在上面。”
屋内一阵椅子碰地的声音,来参加考试的人都坐了下来。盼娣看了一眼题目,果然第一道题是跟梁效有关,写一篇梁效的社论《论历史上儒法之间卖国与爱国两条路线的斗争》的读后感。第二道题则是让写一篇关于红星萤石矿组织黑板报大赛的简短报道。
两道题都在意料之中,盼娣看着印有红星萤石矿宣传科名头的空白信笺,稳了稳心神,便开始写了起来。
写了满满两张信纸刚好写完,她看了眼墙上的钟,还剩五分钟。
盼娣将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笺递给了苏俊民,正准备走,一个男人背着个相机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科长,今天招考都要结束了,小张还没回来,这拍照的事怎么办?这相机整个矿上就他会使啊!”
吕科长虎着一张脸:“我不是跟他说过了吗!今天这个招考要写成报道发给中央矿业报。他不在,这拍照的事怎么整!”
粗豪的嗓子把会议室里埋头答题的人惊得抬起了头。女干部也皱起眉头:“这次招工是今年红星规模最大的一次招工,必须得好好报道啊!不然又要被东风那边抢了先了……”
说罢她看向正在奋笔疾书的考生们,眼眸微闪,凑到吕科长耳边说了几句话。
吕科长点了点头,面色缓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问在场正在考试的人:“今天考试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有没有人会使用照相机的?”
林盼娣看了一眼那个男人胸前挂的相机,这种双镜头的胶片照相机她小时候家里有一台,后来坏掉了,怎么修也修不好。
如今这款相机也只有在收藏市场上能看到,有价无市。看到亲切而眼熟的皮匣子,她不由有些手痒。
林盼娣站了起来,眉眼间带着一抹淡笑,“我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