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高的土台上,听无非素净着一张脸,她在说:“我们已经计划开设培训,培训不仅完全免费、包吃包住,每日的培训考核如果合格,还会额外发粮食;培训三个月后,成绩合格者我们会安置工作。放心,培训的考核都不难,不涉及背书写文章,更不涉及画符念咒,主要关于大桥的建造、秘境的介绍、游客的招待等方面,即使一次成绩不合格,也可以再学一遍。”
“在此次征地中征到自己家的人也不必忧虑,大家刚才都已经看到修士建造的速度了,这么大一个台子,眨眼的功夫就能建好,到时候我们会为大家建造新房,别的不敢说,一定比大家现在的更大更漂亮。没被征到的乡亲们也不必羡慕,桥建起来,会有很多人来到东海郡。为了咱们东海郡整体形象,我们在考虑进行全城的改造工作。”
“这次的跨海大桥工程是太仪宗非常重视的工程,请大家相信,它一定是为了让所有人的生活变得更好的。”
听无非没有说很多,也没有讲很久。讲清楚了后续的安置情况,听无非就停了下来。
台下的老百姓们很自觉地开始鼓掌,趁着雷鸣般的掌声掩饰,赶紧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讨论刚才听到的东西。
大家都觉得听无非讲完了就结束了。对这次听无非的承诺,老百姓们已经足够满意。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奢望,所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修士愿意答应他们,他们就很好哄地温顺下来。
但是掌声结束后,听无非还站在台上,她问:“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举手问我,我会尽可能地回答。”
人们面面相觑。这多稀奇,官老爷什么时候对他们有过这样的耐心?
她在装模作样吗?她是真的要给大伙儿讲清楚疑虑吗?她会不会待会就觉得大家提的问题太蠢,拂袖而去?
人群已经安静了太多次。这一次人们已经有了适应性。很快,人群中一个小姑娘就怯生生地举起手来。
“我,我想问,你们什么时候考虑好呀?”
众人惊异地看着她。这是大家可以问的问题吗?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小姑娘慢慢地涨红了脸。
听无非鼓励性地看了一眼这个安排好的演员,轻声细语地回答她:“这件事影响很大,涉及范围很广,我们要考虑的地方也很多,所以时间不能非常确定。但我可以给大家立下一个军令状,在正式拆迁之前,我们一定会拿出相应的章程,绝不会让各位流离失所。”
有了这个小姑娘的身先士卒,老百姓们的胆子也大了一点,慢慢地,你一言我一语,十几个胳膊就举了起来。
大家心满意足地散去时,暮色已经西沉。走进办公点,与久候的同事下属们客套,安排下去一些任务,结束掉手上另一些工作……等听无非再一抬头的时候,外面早已是寂静无声,深重的夜色笼罩四野。
她抬起手,接住了从窗外扑棱棱飞进来的一只纸鹤。
纸鹤里传出来季澄明天真的少年声音:“大师姐……”
听无非揉了揉太阳穴。季澄明的心思在她面前太不够看了,即使是在纸鹤当中,都明白得叫人发笑。
教育、阅历和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就如此大么?以至于他们两个灵魂换了一个世界,地位便骤然颠倒?
听无非放下玉简,慢慢地又听了一遍季澄明的话,权作休息。她的思绪在暗夜里飘飞,难得地又想起来很多辈子之前的世界。
那时候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要从季澄明身边逃开,死都不肯做他的情人,还是旁人的替身,但她的所有努力和手段,季澄明总是一眼看破,他心情好,便包容地笑一笑;心情不好,随口一句话就能恶心死她。
她渐渐绝望了,驯服了,开始说服自己:季澄明对她还是很好的。洗脑洗多了,自己都信了。
听无非真难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敲三下,顿一顿,再敲三下。是于鲤惯常的敲门方式。
听无非笑了笑,将纸鹤收进须弥戒中,出声让他进来:“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于鲤递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姐姐没有回去,秘书怎么能先走。”
没有外人的时候于鲤就没那么讲究了,他脑袋凑过来,毫不避忌地看听无非面前的玉简,嘴里也不停:“姐姐怎么亲自在看这些东西,安置凡人这种小事,随便交给谁就可以了,有我替姐姐看着,谁敢不尽心?”
“答应了的事情,自然要做好。”
于鲤的眼睛就亮晶晶的,左眼写着“姐姐好善良”,右眼是“姐姐好有责任心”,看得听无非忍不住递过去一枚玉简:“看你闲着,这件事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