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澄明的表情就又塌下去了。
考虑到今晚他要渡心魔劫,现在让他心情郁结不合适,听无非想了想,举起杯子,将那一杯清茶一饮而尽。
她生得好,气度也高妙,做出这种举动也不会让人觉得是在牛饮,只会觉得她仪态潇洒,举止不羁。
季澄明微妙地因为她的动作又高兴起来了。
师姐催他去睡觉,肯定是挂心他的心魔关,又不愿辜负他的一番热情,宁可将一杯清茶一饮而尽。
有这样的师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季澄明便引着听无非进了内室。
内室又与外边儿不同,因为是日常起卧之所,似乎比外面更多了一层私/密性,就连那脉脉的灯光,都似乎要比外面更朦胧一些。
季澄明自然是将床铺整理过的。但即使床榻整洁,他的脸也忽然有些发烧。
师姐是女孩子啊——朦胧的灯光下,季澄明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手脚忽然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放了,想请师姐坐下,都觉得内室的椅子不太妥当,恨不得跑到外面去搬一张新的来。
强忍着不知何处来的羞意,他尽力周全礼仪,请听无非安置在他最喜欢的一张软椅上,又为她上了茶点并一些打发时间的书籍玩具,接着才向听无非告了罪,转入屏风后头更衣去了。
听无非隐约感觉到了季澄明的羞意,她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太仪十四州里并没有男尊女卑的传统,更不用说教女子知羞守贞洁。要听无非自己来看,季澄明就像一只小白兔,乍然被猛兽闯入巢穴,即便这猛兽不打算拿它做点心,也总会有几分不自在的。
他不自在就不自在吧,反正听无非很从容地窝进了软椅中,边随意翻翻书,边等着季澄明出来。
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季澄明出来。屏风后面刚开始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到后头就静了。
听无非苦恼地合上书,皱了皱眉头。季澄明自己不自在她可以当作没看见,但他要是因为这不自在,影响到今晚的渡劫,那浪费的就是听无非的时间了。
“我闭着眼睛呢,你出来吧。”她想了想,这样说。
话音落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过了片刻,房间里才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季澄明走了出来,然后是被子翻动的声音,人躺上床铺的声音……等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季澄明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师姐可以睁眼了。”
听无非睁开眼睛一瞧,季澄明几乎是把自己整个人包在了被子里,只露出披散的头发。
她沉默了一秒,本想劝季澄明这样影响睡眠,转念一想,说了更耽误事,不如等他睡着,到时候什么都好操作。
打定了主意,听无非也不再翻话本,她对这些本就没什么兴趣,而是开始闭目修炼。
修炼了一会,季澄明闷闷的声音传过来:“师姐,辛苦你给我护法了。”
听无非:“不要没话找话,睡觉。”
她又修炼了一会,季澄明翻了个身。过了不到十息,又翻了个身。再过了片刻,将裹紧的被子扯得松了些。
听无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三更已经过了,这个时辰,季澄明早该睡得沉沉的。
她暗叹一口气,站起身来。
起身的动静其实很轻,但季澄明却立刻睁开了眼睛,一双眼里毫无睡意,精神百倍地盯着她瞧。
听无非:“……给你施个安眠诀吧。”修仙人士能熬,再这么下去今晚没准渡不了劫。
她这话不是为了征求季澄明的意见,因此通知他的时候,法诀已经掐在手里。
季澄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到强烈的困意袭来,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绵长的呼吸持续了一会,听无非才走到他的床边,低头望向他。
睡着的季澄明要比他醒着的时候可爱许多,没有了那总是分外活跃的眼神,天生的好样貌在这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
听无非审视了他一会,抬手给他把几乎要盖到脑门上去的被子拽下来。
与此同时,手指轻弹,一点微不可见的光落入季澄明的眉心。
做完了今晚想做的事情,她悠闲地回身坐回椅子里,又抬手给季澄明布上种种凝心静气的法阵,自己便再次闭目修炼。
这一回没有突发情况打扰她,她一直修炼到了天明。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窗外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树上,便有黄鹂婉转歌唱。季澄明就在这样的悦耳鸣声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