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司法员闲谈似的追问:“是不是最近遇见什么人了?”
沈迟皱起眉,舌尖顶了下侧腮:“您把我留下就是想要问这些?”
司法员无话可说,从认识沈迟他就这样,不愿多说的话,你怎么着都套不到话。司法员从公文包里翻出牛皮纸文件袋,无声递给他。
沈迟不解:“这什么?”
司法员又剜他一眼:“你打开看看。”
打开文件袋,里面几张罪犯减刑材料。
沈迟:“什么意思?”
司法员:“知道你能忍。抓黄平原那事你立了大功,材料好好写,能减点儿是一点儿。”
把东西重新装进档案袋,沈迟说:“我不需要这个。”
他是真不需要。事情出了以后,他就主动从盛希设计部离职,基本没什么社会人事关系,一年有期徒刑,两年缓刑,对他来说,只是个数字问题。
司法员有点无奈,思考了下,说:“别不当回事,程检在背后花了不少心思。”说完接过沈迟手里的档案袋,从里面抽出张薄薄的纸,“重大立功表现证明”几个字被顶头标红,结尾证明人那一栏,程诺的签名干净工稳,横笔断折之间,不带一丝的夷由。
沈迟把材料都拿过来认真看了一遍,目光逐渐深邃下去,司法员在一旁等着他的决定结果。
沈迟问:“这签名了,是不是就是程诺要负全责?”
这话让司法员记起程诺签字那天,也这么打趣过她:“公诉签字是因为相信证据,减刑签字你能保证那人不给你招绊子?”
程诺笑笑不说话,落笔毫不迟疑。
司法员说:“程诺是首要负责人,具体申请能不能过,还要看后面人民法院合议庭审核。”
沈迟将材料全部还给了司法员:“申请就算了,您替我谢谢程诺。”
司法员没注意到的是,沈迟从来没叫过程检。
干基层工作这么些年,头回遇见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减刑材料送到人手上都不愿意要,他说出去都没人信。司法员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相信程检?我跟你说我认识程诺这么多年,她就没办过不靠谱的事。”
沈迟抿了抿唇,司法员以为自己说中,缓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是真用心了。”
不过沈迟真不乐意,司法员也不能逼他怎么样,叮嘱了几句有的没的,让他先回去,自己留下来收拾思想报告。
最后核对数量时,翻到沈迟的那一页,报告总结只有八个字,却让司法员哭笑不得。
巾帼热血,不输风流。
下了楼,雨已经停了,沈迟不着急走,坐在车里想着司法员的那句话。
要说用心,不只是他,程诺对每个人都算得上用心。
从下楼到这会儿子,他盯着宋青兆和程诺两人小半天。
宋青兆下车,没走两步,程诺跟着从车里出来,拿了件外套自然而然的披到他身上,宋青兆急着回办公室,走的快了点,外套往下滑了点,程诺就走近拉上去。
走上几步路,宋青兆才意识过来,低头对程诺润轻柔的笑。
眼里情绪都是温柔。
程诺替他拢了拢外套,问:“药拿上了吗?”
“拿了。”
“这两天注意点保暖,以后肩膀留了风湿有你受的。”
“知道了。”他左手还能动,听话的紧了紧外套领子,又问:“中午就在警局食堂吃点儿?”
程诺摇头:“不了,公诉科下午那边还有个会,我拿了东西就走。”
“行吧。”
两人走进警局大楼,沈迟悠悠收回目光,挡风板前的手机开始响,沈迟拿起来接听,那头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半天没等到沈迟的回应,声音有点疑惑:“你怎么了?”
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两人的身影,沈迟淡冷的回答:“没事,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沈迟又安静的坐了几分钟,把手机扔到挡风板上,开车。
出警局大门,沈迟一动脚尖,油门往下压了半寸,地上凹位的积水被车轮“哗啦”带起来一片水花,那泼皮混混刚被老刘训完,这时才从里面出来,水花溅起来措手不及从头浇到尾,抹了一把脸,在车后骂:
“靠!开路虎了不起啊。”
老刘在后头听见了,拧眉说:“刚刚才跟你说过,做人要心态平和,放宽心,日子才能过得舒服,人家也是无意的嘛。”
沈迟从后视镜瞥一眼被溅了一身的泼皮混混,哼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