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阙拜见师尊。”
非亲眼所见不能切实感知到剑尊的威势,在绝对力量压制下任何投机取巧皆为妄谈,求生本能让闻阙选择对容临无条件顺从,理智又驱使闻阙清醒地摒弃了拜容临为师的奢望。
北宸尊上的徒弟,听起来就很尊贵,事实也确实如此,一个是言赭仙尊与兰岐尊主言御的嫡亲外甥,另一个是秣陵尊主虞鹤钦的嫡子,系出名门,雅正端方。
千百年形成的阶级固化观念在六界中根深蒂固,北宸尊上何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收尹月玉奴为徒,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当真。
编的借口拙劣到近乎可笑,敷衍都懒得敷衍,他看起来就那么好骗?
容临颔首,示意他起身先用膳,闻阙恭敬地往容临面前的小碟中夹了筷剔好的鱼肉,容临清清冷冷瞥了他一眼,并未动筷。
待用过膳,闻阙跟随容临出了月满西楼的殿门。光是容临所居之所,亭台楼阁、轩榭廊坊一应俱全,一步一景,让人眼花缭乱,十分符合世人对仙境的想象,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怎么住得过来这么多房屋,大概这就是北宸尊上的牌面吧。
月满西楼背靠断崖,与溯回峰其他建筑由毓爻泉隔离成相对独立的两部分,沿着毓爻泉往上行,水面宽度逐渐缩小,兰草馥郁,群山巍峨,一道锁链横过云雾环绕的山涧,影影绰绰能看到一角琉璃瓦飞檐。
锁链不知是不是少有人行的缘故,盘满了不知名的藤蔓,闻阙踩在锁链起始端往下看,壁立千仞,掉下去估计连影子都寻不到,容临朝他伸出手,闻阙隔着衣袖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容临眉心微蹙,闻阙手指下移至宽袖,容临手腕处立时起了道乌青印子,因皮肤太白,腕骨处的两点指印格外触目惊心,在雪白衣袖掩映下,莫名有种暧昧不明的情’色味道:“对不起。”
“无妨。”容临正对着他,负手沿着锁链往后倒行,“闭眼,屏息凝神。”
闻阙合目,摒弃视觉后,听觉、触觉、嗅觉变得格外敏锐,耳边呼啸的风裹挟着容临身上好闻的白梅檀香,指腹能清晰感知到容临罩衫上冰裂梅花暗纹的轮廓,他手心出了层薄汗,对于如何通过的锁链全无所觉。
再次睁眼时眼前豁然开朗,山峰被削成巨大平面,湘妃竹郁郁葱葱,顺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姹紫嫣红的芍药花中矗立着所巨大的宫殿,乌玉琉璃瓦,飞檐翘角,檐下挂着青铜铃铛,大片苍翠、朱红、乌黑相间,极致素朴又极致浓艳。
闻阙越往殿内走越感觉不对劲,以至于他抓着容临的衣袖走了一路,容临止步,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闻阙惶然松手,垂首把袖口褶皱轻轻抚平。
他知道不对劲的根源了,此处鸟鸣虫啾,而在月满西楼却几乎听不到任何活物的声音,寂静得出奇。
容临对他道:“叩首,上香。”
正殿正中长几上的玉盘中供奉着一串佛珠,其后悬挂着十二幅佛经古画,闻阙认得每个字,但连在一起后一句也没有看懂,他对着上首拜了三拜,把香插在香炉里后合手行了个佛家礼。
容临道:“行拜师礼。”
闻阙愕然片刻,掀袍跪地对着容临磕了三个头。
玄门百家收徒先祭拜祖师,后行拜师礼,北宸尊上师从千灯佛尊,比兰岐尊主言御还要高上一辈,俞白、虞昭依照辈分与其平起平坐,他祭拜千灯佛尊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兰岐的辱没。
不知道容临怎么想的,该敷衍时不敷衍,不该敷衍时偏偏敷衍得可以。无所谓,反正与他无关,他要做的就是配合容临,以图保全自身。
容临俯身把一块通透如水的半月形玉牌系在闻阙腰间,与虞昭那块一模一样,闻阙问:“这是出溯回峰的钥匙?”
容临道:“你现在并无灵力,无法用溯月玦启动法阵。”
闻阙试探道:“师尊,我既拜你为师,可能修习术法?”
容临那双眼睛无论看什么都毫无温度,压迫性极强:“自明日起你卯时去毓爻泉打坐一个时辰,戌时再去寒玉潭打坐一个时辰,其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修习任何术法,否则我察觉一次废一次。”
这就装不下去了?连末等术法都不让他修习,他没有灵力,溯月玦在他手里就只是个摆设,他出得了月满西楼也出不了溯回峰,这哪里是在教徒弟,分明是在豢养禁脔。
闻阙应了声“是”,容临继续道:“无事时把潇湘殿的书籍分门别类重新整理一遍,若有缺失的残卷,查阅后补全交给我审查。”
“是。”
明明听起来很普通的三件事,闻阙实施起来才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