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复。
苏末看了看手机显示屏的左上角,10点四十三分,大家这么快都上床睡觉了?
有点尴尬。
他正打算把手机放回桌面上继续看帖时,突然响起“叮咚”声,微信新消息提示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其刺耳,他微微一愣,握着手机的手停在半空中,半秒后收回来,看看是哪位同事和他一样是夜猫子。
——“知道。”
回复的ID是“顾简”,只有两个字,没有表情。
连微信名都是本人的实名,苏末对他简直不知道要说啥好了。
而且顾简的头像还是特别老土的蓝天配白云,从画面的清晰程度和拍照的角度可以看出这在他家阳台上随手用手机拍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末觉得和顾简交流困难重重,脑海里飞快过了几句话都被抹去,倒不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而是他俩中间仿佛横亘着一座珠穆朗玛峰,他需要攀越这座8843米高峰才能站在他面前进行无障碍交流。
比起深不可测寡言少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松的顾督察,鹿呦呦这种看谁都不顺眼怼天怼地的混不吝简直太好相处了。
苏末三分钟后才打了段字发过去:
——“嗯,你们一查就会知道。这也太巧了,无巧不成书,我怀疑这里头肯定有猫腻。”他想了想,加了个傻了吧唧的“吓得我坐地上去”的叮当猫表情。
——“什么猫腻?”顾简秒回。
——“五年前姐姐夏歌被害,五年后妹妹夏诗跳楼,而且夏诗极有可能是他杀,问题来了,这两起谋杀案的背后凶手会是同一个人吗?”
这回那边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才回过来:
——“不知。”
好吧。
这时苏末突然想起办临时警员证的事情,心想穆深本人经常不在办公室,不如问问顾简能否帮他批,遂问:
——“顾督,明天我想去出事地点看一看,宋姐说我需要向领导申请办领临时警员证的文件,您能帮我批吗?”
——“不行。你找穆深。”
——“为什么?”
那边再也不回了。
……这磨人的老妖精。让他批个文件是会让他掉层皮不成?
顾面瘫这是还对那一天苏末故意调侃他的那番话耿耿于怀?
当时苏末是怎么对他说来着?
苏末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句话的内容……
“我先跟你说清楚,咱们做朋友做兄弟都可以但是其他想法绝对不可能,老子很挑的……”
苏末讪讪地喝了口糖水,这话确实有点过分。
难怪顾简会讨厌自己了。
苏末在心里做了个无奈摊手的动作,同时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缺憾也是美的一种,他早就看得通透通透的了。
——“现在没有任何线索表明夏诗的死亡和夏歌有所关联,我不好发表看法。”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条新信息,居然是顾面瘫发来的!
苏末忙不迭用手机浏览器打开自己正在看的豆瓣帖子,随后分享到群上,编辑好内容发过去:
——“这是关于夏歌碎尸案的讨论贴,那个开贴的人是知情者爆料,底下是热心网友的回贴,分析得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儿的,帖子已经盖了8000层楼,你看下,然后告诉我你有什么感想或者感觉。”
苏末端起糖水,慢悠悠一边品尝一边等待顾简的回复。
片刻后,顾简回:
——“你有什么感觉?”
嗯,这话问得好,直抓重点。苏末嘴角微牵,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恣意飞舞,须臾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帖子里出现了真正的凶手,他回帖了。”
顾简那边良久后才回复:
——“当年碎尸案的凶手已经被捉拿归案,何来真正的凶手?”
透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程副处长的一板一眼和不苟言笑,苏末仿佛能瞧见另一边的他一本正经地蹙着眉头敲打下这句疑问的模样。
——“被捉拿归案的凶手就一定是真正的凶手了?”苏末哂笑一声,回道。
——“你这是在质疑警方?”顾简回。
苏末觉得自己是在跟一截千年木头精谈话,但转念一想,也许是他看自己不顺眼才故意和他抬杠,顿时窝得一肚子火,愤然回道:
——“当年警方根本没有必要充分且具有决定性的证据能将所谓的凶手定罪,只是抓住了唯一一个并不确凿的证据就把凶手抓获,法庭都还没上,判决都没判,那凶手就因为网络暴力不堪受辱开枪自杀了,最后警方匆匆结案。几年过去,那人反而被说成是畏罪自杀,随着时间流逝,那人就被世人默认是碎尸案的凶手,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案子本身就是一个疑点重重、漏洞百出的悬案吗?”
顾简那边再也没有回复过来,估计他正在看那个贴子的内容。
清甜的银耳雪梨糖水从舌尖缓缓流淌进喉咙里,苏末浑身每个细胞都仿佛都被浸润得甜丝丝的,他一边悠闲自在地翘着二郎腿喝糖水一边看向屏幕上顾简那个蓝天白云的头像,鬼使神差地点击进去,然后加他为好友。
良久,如他所料顾简并没有回加他。
从小到大经常被追捧惯了的苏末被顾简漠视至此,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羞愤交加的情绪,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料他哼得太过使劲,一个不小心把卡在喉咙里的一片薄如蝉翼的银耳喷射到手机屏幕上。
苏末忙不迭搁下碗,抽出一张纸巾将银耳轻轻捻去,再无比粗鲁地擦拭着屏幕上的污渍,出恶气般一边擦一边口不择言地抱怨:“不加就算,老子还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