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似乎很懂得谈判需要拿出来最打动人心的东西。在她看来,最打动君至臻的,无疑就是姻缘拆分,君知行失去苗家这个臂助能为他带来的好处。
因此桑榆晚胆大心细地补充:“殿下,如果愿意同我合作,我保证令姑母失算,四殿下获益不成,殿下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君至臻重复这四个字,咀嚼般地勾了勾唇角,“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桑榆晚深深纳福,直起身,隐忍着还在作痛的伤,朱唇轻启:“殿下何不与晚晚合作呢?就我所知,姑母一直在暗中撮合晚晚与殿下,姑母不看好殿下,这对晚晚亦是一种不公平。如若殿下这个时候答应与晚晚的事情……”
君至臻忽然微笑道:“你要我与假戏真做?”
这笑容太冷,虽是一般无二的面容,但与君知行那如葵花般浓烈的煦暖笑容完全不同。尽管如此,桑榆晚却还是看呆了少顷。
她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比起君知行,君至臻更是一个让她想要去征服的男人。这个男人身上的特质太与众不同,桑榆晚阅尽千帆,只在君至臻身上才能感觉到那股蓬勃而又内敛的吸引力,神秘、冰冷,让她太想要一窥究竟。
桑榆晚讷言:“嗯……”
君至臻讥嘲地反问:“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桑榆晚立刻回过神,解释:“不,我的意思,四表哥心里有我。三表哥,你相信吗?”
君至臻并无所谓地擦拭着的兵器,甚至懒言一句,桑榆晚不死心:“四表哥现在只是还说不明白,但等到我和三表哥真的议亲,他心中定然难受吃醋。到时候,我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们的婚约推迟,让四表哥亲自到姑母面前,承认他喜欢的人是我。姑母一向溺爱四表哥,她就算一意孤行,也会对四表哥的心意有所考量,而我,还有一剂狠药。”
君至臻嗤笑:“你何来的自信,抵得过他们总角之交,日久生情。”
桑榆晚仍不能死心,她要告知君至臻这一剂猛药的配方。
说时迟那时快,她才踏上一步,君至臻的银枪如游龙吐信随长臂一展,破风而来,刃身拂落七尺寒芒。
“表哥……”
君至臻的枪尖就停在桑榆晚的胸口,进一寸,便是刃锋入体,血溅五步。
桑榆晚动不得,不敢前进,又不甘心后退,杏眼唰地瞪大,难以置信地望向君至臻。君知行多情留情,风流成性,就算不是她,要找到一个别的什么女孩子也是轻而易举,对此她有十足的把握,君至臻不信?
君至臻冷眼睨她:“我警告你,离知行十丈之外,若你敢动他一根手指,我必杀你,绝非恫吓。言尽于此。”
桑榆晚呼吸急促,紧张之中,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膛起伏,已能撞上他的枪尖,这不是威胁,而是句句是真。
但她不明白:“殿下你为何这样自苦,姑母和四表哥他们是如何待你的,难道,就只有殿下还念及骨肉之情么?”
她真的愈发看不懂君至臻了,她本来以为她看懂了,现在又陷入了糊涂。
以为他厉兵秣马,迟早有反扑的一天,她抛出了这样的条件,恶人都是自己来做,君至臻可以干干净净地摘清,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却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就已拒绝。
“从今以后,不得再来东阁。”
……
穗玉园一捧香,萧星流做东,宴请书斋弟子采莲。
那一池子莲花开得正盛,叶子出水很高,亭亭玉立的,如玉京酒肆中胡姬飞扬的裙裾,采莲南塘,一篙点岸,尖刀船划破层层波浪,驶向叶子深处。
乱入其中隐没不见,直至传来渺远空灵的菱歌,始觉有人前来。
苗璎璎恐水,不敢坐船,因此只好在岸上摆弄新摘的莲花,一朵莲花并两片绿叶捆扎成一束,斜插入珐琅山水画的细口宝瓶之中。
君知行在一旁为她打下手,苗璎璎嫌弃他笨手笨脚,叉腰道:“人人都说你风流,我怎么见你这么呆笨呢?好似一只——”
君知行反问:“什么?”
苗璎璎大笑:“好似一只呆头鹅!”
“好呀,你敢骂我。”君知行不服气抖擞起荷叶来,将叶间盘旋的露珠全部抖落到苗璎璎面颊上。
初始苗璎璎只顾着争输赢,倒没反应过来,直至君知行往她身上甩露水愈来愈多,苗璎璎渐渐察觉过来这是河里的水,神魂仿佛被摄走了一般,看到那刚从水里摘上来的新鲜荷叶,瞳仁急遽收缩颤抖。